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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对不起。
隔着整整六年,隔着各种意义上的面?目全非,他竟然说对不起。
贺白帆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觉得自己简直荒谬至极——他只是回武汉处理?家事,顺便?接点工作,和卢也偶遇属于意外?中的意外?。现在,此时,这一秒,他为什?么会站在这个满是霉臭味的天台上,听卢也轻飘飘地说“对不起”?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难道还需要这句道歉?况且,就算这句道歉发生在六年前,那时的他也不会原谅卢也。
贺白帆压下情绪,冷静地说:“我不要这笔钱,你把转账功能打开,我转回去。否则,我就报警。”
卢也侧了侧脸:“你退给我两万吧,那八万块钱本来就是你的。”
“我说了,不要。我也不用?你道歉。上次叫你滚,确实是我态度不好,我不想见?你只是因?为见?到你就会想起我爸身体还健康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难受,”这里实在太闷太热,贺白帆的手心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段对话,“我现在根本不恨你,对我来说你只是个以?前认识的熟人,能明白吗?还有,过两天我就要回美国?,我真的没时间和你‘叙旧’。”
卢也面?无表情,须臾,很轻地“哦”了一声。他的目光投向漆黑地面?,仿佛看?见?什?么东西于疾风中片片剥落,但这个暑热的夜里,四周晾着的衣服纹丝不动,并没有风。
第100章 延误
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停车场, 商远只好?将车停在路边,杨思?思?有些担心:“会不?会被?贴条子?”
毒辣的阳光晃得商远眯了眯眼:“实在要?贴也?没办法,这破路……欸, 到了,是那家吧。”
杨思?思?向前望去, 在“郑XX专业修脚房”和“XX堂泰式奶茶”之间, 挤着?一块很小的棕色招牌, 上?有“湘朋味社区精品菜”几个字, 这就是贺白帆和他们相约的餐厅了。
推门进去,上?楼梯, 这家餐厅的生意还真是不?错, 几乎桌桌满客, 贺白帆坐在角落的位置, 冲他们招了招手。
商远快步过去, 低头看向贺白帆的腿。
“我靠, ”商远张张嘴巴, “你?这咋还裹着?纱布,缝针了么?”
贺白帆说:“没有,只是得敷几天药膏。”
“那也?够麻烦的, ”商远问, “你?们剧组给报销医疗费吧?”
贺白帆“嗯”了一声:“报销。”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冲杨思?思?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恭喜你?们, 新婚快乐啊。”
杨思?思?略微愣怔, 轻声说:“谢谢。”
多久没见贺白帆了呢?一时间她算不?清楚,只知道是很多很多年。而今天聚餐之后?,明天上?午,贺白帆就要?回美国了。
来的路上?商远还在抱怨:白帆咋就这么着?急?昨天剧组收工, 今天去墓地安葬他爸骨灰,今晚跟咱两口子聚餐,明天飞香港然后?飞纽约,真是火烧屁.股,美国总统都没他忙!哎,想请他好?好?吃顿饭吧,他拍戏又把脚崴了,只能就近随便吃一点。
杨思?思?说:“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别人等着?他回去呢。”
商远扯扯嘴角:“喔,有可能哦。”
湘菜最是下饭,三人边吃边聊,从武汉房价说到外贸生意,从婚房装修扯到移民政策,两个小时倏忽而过,一大扎啤酒也?见了底。
“哪,最后?一杯,咱兄弟俩干了,”商远与贺白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白帆,明天我得去襄阳签合同,就不?送你?了……你?一路顺风,以后?清明除夕什么的,我去给叔叔扫墓,你?放心。”
贺白帆眸光微动:“行啊,那就辛苦你?了,”他转向杨思?思?,郑重地说,“祝你?俩永远幸福。”
***
三人在餐厅门口道别,贺白帆回酒店,商远和杨思?思?开车回家。
商远已经微醺,坐进副驾便闭了双眼。
杨思?思?说:“贺白帆变化好?大。”
“是啊,”商远仍旧闭着?眼睛,“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他这几年又那么辛苦。”
杨思?思?说:“其实以前我觉得他挺有距离感?,就是……有那种艺术家的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跟我们这些按部就班上?课、干活、毕业的学生很不?一样,现在他倒是更像个普通人了。”
商远忽然睁眼:“我们,这些?”他有充分的自知之明,他这学渣可不?配位居此?列,“你?说的是……”
“我和卢师兄,我们这些洪大的学生,”杨思?思?轻快地说,“当年我就很疑惑他怎么会喜欢卢也?,感?觉完全不?是一路人。”
商远轻哼:“瞎了狗眼呗。”
杨思?思?瞥一瞥他,继续说道:“卢也?在咱们婚礼上?找贺白帆,后?来又向我要?贺白帆的手机号,这些事情贺白帆都知道吗?你?俩刚才怎么一句不?提?贺白帆明天就走了,你?说,万一卢也?找他有事呢?”
商远整个人呆住,酒忽然醒了。
“其实你?知道当年他俩分手的经过,对吧?”杨思?思?冷静地说,“你?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所以一直说你?不?知道。”
“啊?我没有啊,”眼看老?婆变了脸色,商远心头一颤,连忙改口,“我就知道一部分,真的只知道一部分……”
然而,那是这段关系里,最狼狈不?堪的一部分。
以至于时过六年,商远还记得那间宿舍的号码:107。
2016年的最后?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在欢度跨年之夜,商远谎称流感?放了杨思?思?的鸽子,陪贺白帆前往洪大。
是啊,卢也?肯定?不?知道,他提分手之后?,贺白帆从上?海赶回武汉,赶回洪大。
他什么行李都没带,脖子上?连条围巾也?没有,鼻尖被?冻得通红,右边脸颊高高肿起——指印儿还隐约可见。商远很没情商地问他怎么回事,他低声回答:“我妈。”
商远蓦地反应过来,贺白帆他爸还在上?海住着?院,他为了卢也?跑回武汉,他妈肯定?……很生气。
他先和贺白帆回了那间出租屋,开门进去,四壁空空,唯有客厅地上?残留一只塑料袋。贺白帆在屋里转了转,沉默地拾起塑料袋揣进兜里,然后?转身出?去。
他们又前往卢也?的宿舍,那时天已黑了,零星地飘着一些雨点和雪花,打?在脸上?,脸就冻僵。商远瞄了眼天气预报,零下二度雨夹雪。贺白帆没进宿舍楼,只是站在外面高大的梧桐树旁,卢也?的宿舍是107,一楼阴面,他们站立的位置可以看见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