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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两人拿着那盒烟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文萧突然开口叫住他们。
两人脚步稍顿,扭身看着他。
“说好一百万就一百万,一分不会少,一分不会多。”文萧说完重新低下脸,把他们制造的垃圾与混乱都重新归序。
两个男人笑了下,出门时顺走了瓶啤酒,并肩离开。
文萧下班走在路上的时候又下起雨,来势汹汹。
他没有带伞,只好把手上提着装了两个临期面包的袋子空出来,面包装进口袋,袋子套在头顶。
赶回家的时候文萧浑身都湿透了,他快步跑到楼道里抖了抖塑料袋上的水,又拧干衣服上的水才迈步上了楼。
刚上一层,文萧陡然停住脚步,手指一松袋子飘下去。
他一个箭步飞冲过去吃力地托起地上晕倒的老头儿,用力拍着他的脸颊,焦心地叫:“爷爷!爷爷!醒醒!”
老头儿双眼紧闭,呼吸变得微弱,或许是在上楼,但突然发病径直摔在了楼梯上,额头被台阶磕破,楼梯上滴着几滴已经快干的血珠。
文萧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不住地颤抖,他深深吸了口气,拿出手机艰难地拨通急救电话。
救护车来的很快,尖锐刺耳的警笛划破暴雨连绵。
急救护士带着担架下车的时候文萧已经站在楼道口替他们开门了,天色不是十分好,他浑身都湿透了,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身上都是冷的,在风里不停发颤。
护士熟练地把老头儿搬上担架,文萧亦步亦趋地跟进大雨中:“他有脑瘤,前不久刚出院。”
护士把担架送上救护车,文萧想到万一要手术没人签字就跟着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文萧在急救室外打了个哆嗦,衣服黏在身上有些难受,湿哒哒的,他坐在门口,有人进来时自动门会带起一阵冷风,他忍不住打起哆嗦。
急救室的门很快被人打开,念了老头儿的名字,问家属在吗。
文萧下意识站起身,举了下手:“在的!”
护士拿出注意事项与免责书给他:“脑子里的肿瘤已经恶化了,需要尽快手术不然撑不过一礼拜,你家里有其他大人在吗?让家里的大人过来一趟。”
文萧沉默少顷,正当护士蹙眉奇怪看他的时候才缓慢开口:“没有……家里只有我和爷爷了。”
闻言,护士很明显地愣了一段时间,随后才放慢了一点声音:“这样啊,那……你自己有能商量的人吗?”
身后的感应门开了又关上,一阵风吹进来,文萧缩了缩脖子,揉着发冷的指尖。
“手术需要多钱?”他问。
护士说:“他这个情况有点严重,要开颅,报销前大概要先自己掏七到十万,后续费用就看恢复了。”
“好。”文萧说完就打了个喷嚏,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护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他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苍白的脸颊、浅色的嘴唇与喉结上一颗明晃晃的小痣。
顿了顿,护士动了动嘴唇:“要先交三万押金才能手术。”
听完,文萧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在寒风中瑟瑟发着抖,看起来很可怜。
但还是说好,只是他稍稍抬起精神,用被雨水浸湿的眼睛看向护士,轻声问:“可以等等吗?不需要很久。”
护士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他要抓紧时间,不要错过最佳手术时间。
文萧说知道了,走到座位旁把手机捏在掌心,埋头走了出去。
雨还下着,但文萧不知道要去哪里,能去哪里。
他茫然地抬头望出去,在阴沉的天色中遥遥望到一个隐约的塔顶。
附近有一间不大的寺庙。
文萧的手垂放下去,轻轻搭在细瘦的腿旁,冒雨走了出去。
文萧从来对神佛鬼怪敬谢不敏。
站在庙外的时候,他很突然地想到一个问题,他到底算是人,还是鬼?
不过文萧没能在这上面思考很久,房檐下诵经的小和尚看到他在屋外淋着雨,放下经书招呼他进门。
文萧徘徊了一会儿本打算离开,但小和尚一直看他,在门外迟疑不决,最后还是进了门。
大雨天庙里香客不多,门口放着免费的线香供人敬奉。
幻想中可能的魂亡胆落倒是没有出现,寺庙口高悬的照妖镜只映出他在大雨中落寞的脸,文萧顺着缥缈的烟雾朝后望到大殿内的宝相庄严,犹豫几秒,走过去拿了一根凑近火炉点上为何维祈福。
火炉里的炭火烧得很旺,他被雨淋湿的身体暖和了一点。
大殿中有僧人在礼佛,文萧本想不多叨扰放轻手脚准备离开,但里面的诵经声停下了。
文萧的脚步也一顿,和僧人对上视线。
僧人面容祥和,缓缓朝他抬了下手。
文萧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发现没有别的人,叫的只能是他或某只看不见的鬼。
僧人还是在那里慈祥地等待着他。
文萧只好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朝他行了礼。
僧人笑起来,目光不威自重落在他身上:“小施主心有郁结终需结。”
文萧有点盼望僧人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拿出各路法宝将他收走,未作他想:“法师,我本不应还苟活在人世,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否还能回来?”
闻言,僧人呵呵笑了两声,或许是因为他毫无遮掩的直白看起来有几分纯真,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施主不必执着于求得一个因果,这世间万物顺应而为,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文萧不死心,追问:“可他的魂魄又在哪里?”
僧人却不回应了,重新合上眼皮,默声诵经。
文萧轻轻叹了口气,心生忧愁。
寺庙外的屋檐下摆着几个座位。
他看了眼连绵的雨势,慢吞吞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片刻后,文萧拿起手机,拨通赵有德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不等赵有德寒暄,文萧快而平静地说:“把林婉萍的号码给我。”
赵有德报了一串数字,在电话那头笑道:“你是想通了——”
电话被文萧挂断。
赵有德气得骂了两句。
文萧低下头,看着输在拨号界面的数字,手机自动锁屏了,他捏紧手机,低头透过手臂间的缝隙看着脚下的大理石地面。
风吹过来,带着无可抵御的冷意。
他垂着睫毛,迷惘地呆坐在那里,把手机解锁,又等到它再次锁起来。
在这种看似永远都不会停歇的雨声中,文萧头晕乎乎的,身体渐渐变得很烫,但皮肤是冷的,过去的记忆很怪异地从心底翻腾上来,像被什么东西煮沸了。
仇,他已经报了。
欠温家的命、欠温兆谦的情,他也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