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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声震耳欲聋,红绿灯完全失效。
梁宵严隔着逃窜的人流,隔着昏黄的光影,看向弟弟那张鲜血遍布坚定决绝的脸,好像爬都要爬到他面前似的,眼眶蓦地就湿了。
他折返回去把弟弟拽出来,游弋双腿瘫软跪倒在地,他伸手去扶,游弋抡起拳头就要打他。
梁宵严不躲不避,生生挨着。
可到了最后一刻,游弋的手还是刹停在半空,绷着的那口气骤然消散,所有情绪就山呼海啸般地从殷红的眼睛里奔涌出来。
“要么爱要么死!你说话就是放屁!”
他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泪,混着头上流下的血。
梁宵严的心都疼透了。
用力将人抱进怀里,恨不得剖开皮肉把他勒进胸腔。
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没法把人送走了,再提一个字游弋非得和他拼命不可。
时间紧急耽误不得,油轮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梁宵严必须立刻拿出一套应急方案。
他先叫司机去协助地面疏散人群,又交代小飞:“你带人下水,开快艇赶往油污带,有多少条小艇就去多少人,注意检查他们身上不能携带任何明火!衣服打湿防止静电!”
最后看向游弋:“你跟着我。”
四人冲回港口,各自开始行动。
梁宵严带游弋回到引航楼,直上顶层,这个高度足够他们看清油轮的方位。
他重新和油轮驾驶台取得联系,语速平稳,沉着冷静,边说还不忘扯下领带,递给游弋。
游弋接过来囫囵缠住脑袋。
“长航131号,这里是枫岛交管,我是梁宵严,请你们船长回话。”
船长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并不慌乱:“梁先生,我们船上发现两个漏油点,目前都已堵住。”
“好,我已经派人下水支援你们,现在需要你最快速度驶离漏油区域。”
汽油泄露到海上,汽油蒸汽会与空气混合,一个静电过去都会引发爆炸。
如果只是泄露的汽油炸了还没那么可怕,可一旦引爆那艘满载十吨汽油的油轮,整个北海湾和堵在这里的几百号人都要玩完。
船长:“好!我正靠向11号泊位!”
梁宵严:“11号不行,改靠5号泊位。”
5号泊位侧方停着一艘小型游轮,如果真发生爆炸,还能挡下一部分冲击。
船长转舵,向5号泊位靠港。
梁宵严提醒:“5号泊位附近有浅点,请配合引水的指路。”
“引水还没上船!”船长吼道。
梁宵严皱眉,半秒都没犹豫:“我来。”
他在中控台上点了几下,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堆各种颜色的坐标点,大的是油轮,小的是浅点。
5号泊位附近浅点很多,一不小心船体触底就会被搁浅困在那里。
他眼睛盯着屏幕,手握着对讲,指挥游轮前进,游弋就用望远镜向他实时报备油轮方位。
“长航131号,预计三分钟后靠港5号泊位。”梁宵严叫舵:“左舵十,前进三。”
油轮向左转十度舵,满速前进,成功绕过第一处浅点。
游弋报告:“距离泊位还有400米。”
梁宵严:“正舵,前进二。”
油轮回正,朝西南方中速前进,绕过第二处浅点后猛然一晃!
“怎么了!”游弋大惊失色。
“没事,可能有隐藏浅点。”梁宵严继续指挥,“右舵十,后退一。”
油轮向右转了十度舵,慢速后退,然后缓缓向前挺进,有惊无险地绕过隐藏浅点。
游弋紧盯船头,屏住呼吸,眼看那艘庞然大物一点点挪进泊位。
最后100米,50米,10米,5米……“船进泊位!”
梁宵严:“停车。”
船长:“放锚链。”
三道声音同时落下。
游弋扔掉望远镜,靠在哥哥肩上长出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然而引出油轮只是第一步。
最难的是怎么清理海上泄露的汽油。
油污带已经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没人知道汽油泄露了多久,更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
可能十分钟后,可能下一秒。
还有可能……他们深入油污带,正清理到一半时突然爆炸,介时燃烧的汽油会裹满他们全身,只需要十几秒,他们就会被烧死烧熟。
小飞已经带人赶到油污带,停在十米开外等待指示。
韩船长的人也全部出动,穿着救生衣划着皮划艇,其中还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孩子,可能累死累活才考到这份编制。
梁宵严对游弋说:“蛮蛮,我们得下水。”
他不可能让这么多人身处险境而自己作壁上观。
守在油污带外替他卖命的那些兄弟,有一个算一个都和他一样拖家带口,是别人的爸爸、丈夫。
他也没再说要送游弋走。
当哥的就得有个当哥的样儿。
要言出必行,说话算话。
如果今天真那么点背,老天爷就是要炸死他。
他不能让弟弟去收敛他烧焦的尸骨,那会比死还疼。
况且,这么多年刀山火海九死一生都闯过来了,他不相信自己会交代在这里。
“学过海上漏油该怎么抢险吗?”他问游弋。
“学过,但没上过实操课。”
没有哪个学校敢找片海撒点油让他们实操。
“那今天上。”
梁宵严俯身,看着他的眼睛,眉宇间并没有要去送死的凝重,只是轻飘飘开玩笑似的说道:“我给你上,上好了万事大吉,上不好,共赴黄泉。”
游弋眼窝一热,忽然什么都不怕了。
“好啊梁老师,听你指示。”
二十多年来,兄弟两个头一次并肩作战。
游弋跟在梁宵严身后,看着他坚毅无畏的侧脸,不自觉将腰板挺得笔直。
他做了二十年弟弟,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做弟弟,做目送哥哥去冒险而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哭泣的角色,这是第一次,哥哥愿意将后背交给他。
“突然觉得分开这一年也没有太糟糕。”他踏上快艇时说道。
梁宵严上了另一艘快艇,“什么?”
“这要是一年前,你绝对不会让我下水。”
梁宵严眼底有笑,发动引擎,在苍蓝夜幕下回过头:“蛮蛮,我从没觉得这一年有多糟糕。我讨厌它是因为分别,而不是你的成长。”
“你长大了,哥哥看到了。”
一掌拍在游弋的快艇前盖上,“走!”
两艘游艇冲出港口,最快速度赶往油污带。
海上冷风呼啸,前方灯塔白光爆闪,油污带上空弥漫着滚滚黑烟。
所有人面色灰败,大气都不敢喘,年纪小的被吓哭了,抹着眼泪发抖,但即便这样也没说要逃。
梁宵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