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6


“有么?”

独孤明河轻笑,自?顾自?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坐下。

贺拂耽没有跟上?去,只在玉兰树边流连。

之前走马观花,现在他才真?的有心思仔细欣赏这?些各式各样的花朵们。

它们大多数都是成双成对开放着。有的紧紧挨在一起,枝叶交错,互相扶持;有的花朵各自?朝向两边,泥土之下,根茎却彼此紧密缠绕;还有的则从根系到花瓣都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争夺着养分与空气,黄泉碧落都誓不?放手。

大都是从前闻所未闻的奇花异草,贺拂耽看得入了?迷。

他在看花,身后有人却在看他。

姹紫嫣红的花开在一起,闹哄哄地争奇斗艳,在夜色与星光的渲染下,美得近乎妖异。但那个人在花丛中坐下之后,再桀骜不?驯的颜色都宣告臣服,变得安分祥和。

那些丝绸一样亮晶晶的花瓣都好似在一瞬间失了?光泽。漫天星辰像是只钟情于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修士,只将光芒洒在那一片燕尾青色的布料上?,映衬着其下雪色肌肤和绮丽眉眼,如白玉生晕,群芳皆妒。

星月温柔,月下那人仿佛要飘飘欲仙而去。

独孤明河有点分不?清眼前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那些翩飞的蝴蝶大概也分不?清,被?清绝的艳色和香气迷得头晕目眩,呆呆地落在那人指尖,又被?那人轻轻呵气吹走。

莫非真?的不?曾从梦中醒来吗?

白石郎临死前最后一搏,那个以梦编织的幻境,不?仅困住了?衡清君,也困住了?他。

他的梦是那三百世不?断轮回的零碎记忆。整整三百次,一次一次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剧本,枯燥乏味,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

但最擅以幻境杀人的水系神灵却坚定地相信,这?些记忆就是他的噩梦,甚至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他的心魔。

白石郎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快就从梦境中醒来,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就连有那三百世完整记忆的枪灵,也不?知道答案。

直到现在它还在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真?奇怪,到底有什么不?同?那三百世你可是一统天下了?,分明该是美梦!你被?剥皮抽筋的前世才该是噩梦!可神明怎么会有错?到底缺了?什么?你以后不?会真?生心魔吧?】

独孤明河默然不?语。

他看着面?前人,也在想: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剧本,到底还缺什么呢?

“明河——”

一声呼唤戛然而止,独孤明河如梦初醒。

迎着贺拂耽讶异的目光,他有些狼狈地扭开头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之前长?久的凝望统统不?存在。

“怎么了??”

贺拂耽眨眨眼睛,有些尴尬:“没什么。”

他其实是突然有些好奇男主的情花是什么,但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十分敏感。

如今只有上?古神族还有情花,烛龙虽然堕魔,曾经也是祝融一脉里鼎鼎有名的神祇,自?然该有自?己的情花。但男主现在身份保密,按理说贺拂耽不?该知道这?件事。

他突兀地止住话题,好在男主似乎心中有事,并未追究。

为缓解尴尬,他站起来四处游荡,走着走着被?另一棵高大的花树吸引了?注意力。

这?棵树也开白花,但不?像一旁的广玉兰朵朵似玉杯。每一朵花只有两片花瓣,自?由?自?在地舒展着,像白鸽展翅。

这?是一颗珙桐树。

珙桐花又叫做鸽子花,花开时就好像一排排白鸽站在树枝上?。

实在太?可爱了?,贺拂耽没忍住伸手想要摸摸。

就在指尖碰到花瓣的瞬间,花瓣轻颤两下,真?的变成了?一只白鸽。

鸽子扑棱了?两下翅膀,跃下树枝,绕着树下人飞了?两圈,振翅奔月而去。

贺拂耽愣住。

他揉了?下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独孤明河走到他身边,笑道:“古神族的情花,有时候的确会产生异象,并不?算稀罕。”

贺拂耽惊叹:“好神奇!”

又好奇问道,“既然鸽子花能变成鸽子,那旁边的杯子花,也可以变成真?正的杯子咯?”

“不?能。白石郎已死,再无神力支撑异象。”

贺拂耽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又意识到:“这?么说来,这?些鸽子的主人,一位上?古神族,现在还活着?”

“不?仅活着……”

独孤明河打量着面?前这?颗神树,枝叶繁茂、花开如雪,“看起来活得还挺好,神力强大。”

“比之兰香神女?如何?”

“神女?远不?及此人。”

贺拂耽下意识看向身边人,正好对方也朝他看过来,彼此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白石郎的说辞,天道厌弃神族,连不?在正神之列的山鬼都不?肯放过,又怎么会放任一位强大的神明无病无灾活到现在?

盯着怪树看了?会儿,独孤明河突然调笑道:“或许这?棵树是什么鬼物化身也不?一定。这?些情花的主人都不?知已经死了?几千年,夫妻恩爱死后不?愿投胎,就变成鬼魂附身在情花上?,等着某个好奇心重?的小花猫自?投罗网。”

他好整以暇等着身边人被?他的鬼故事吓到,但等啊等,既没有等到嗔怪娇叱,也没有等到投怀送抱。

“咦?你不?怕鬼吗?”

“不?怕啊。”贺拂耽疑惑,“鬼有什么好怕的?”

他自?己就是鬼,几千年来除了?飘来飘去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那双清透湿润的圆瞳理所当然看过来时,实在很有几分君子坦荡荡、不?怕鬼敲门的意味。

独孤明河肃然起敬:“好吧,你厉害。”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贺拂耽摘下一朵广玉兰。

插进装了?清水的瓶子里,很小心地放进乾坤囊。此行任务完成,便准备打道回府。

回程路上?比来时黑了?几分。

一团厚重?的云挡住了?月色和大片星光,天空上?只剩那朵莲花依然平静安详地开放着,遗世独立般悬浮着,粉红莲瓣泛着柔和的光。

拐过山口,身后花谷消失不?见,前方是一条细长?的小径。

没走多久,便听见几声鸡鸣。离天亮还早,这?声音是如此不?合时宜,在凄清的夜里显得分外瘆人。

很快,几只鸡就出现在小道上?,无一不?是头顶红冠的大公鸡,个高腿长?,浑身羽毛艳丽,看起来雄壮威武。

它们的脖子、脚爪、以及尾巴上?都缠了?彩纸扎的花环,花瓣上?墨迹淋漓,像是什么符咒。

贺拂耽认出这?是祭品的标志,女?稷山民烹牛宰羊祭祀兰香神女?时,也会在牛羊放过血的尸体上?扎这?样的纸花。

但既然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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