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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迈出一步,手臂已微微抬起,几乎就要去扶他,却又在最后一刻,生生遏制住。

他别开头,像是躲避,又像是再也承受不起。

脸色灰白得骇人,眼底一片死寂的暗色,如同被长夜吞没。

而我,似已被抽去了力气,只能僵在那里,手指蜷缩,却始终没能伸出去。

半晌,他转了过来。

眼神恍惚,像是想勉力挤出一个笑,说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嘴角刚动了一下,就失去了力气,沉沉垂落下去。

空气凝滞,死一般的寂静。

一时间,屋内没有一丝响动,武丹默默低下了头,站在一旁装作不存在,连呼吸都放轻了。

我不知道那样的沉默到底持续了多久。

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很久很久,久到让我几乎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直到李昀终于动了。

他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转身,伸手打开房门。

动作轻得没有一点声响。

然后,他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严,微风轻轻将它吹开一道缝,发出“吱呀——”的声响。

那响声断断续续,到了第五声时,廊下已听不见半点脚步声。

我猛地回头,盯着武丹,声音陡然拔高:“你衣裳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多少次,在府里也少给我嬉皮笑脸!”

武丹低着头,一动不动。

“说话!”

“回爷的话……是、是被蚊子咬了。”他嗫嚅着,“有点痒,然后听到动静,一时着急就冲进来了……”

我眼前一阵发黑,闭上眼睛,咬着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究竟该怨谁。

怨自己偏偏今日叫武丹来内室搬东西。可这事本就再寻常不过。

怨武丹为什么不好好穿衣。

怨蚊子为何偏挑今日咬人。

怨来怨去,不过还是怨那个人。为了我一句胡诌的谎话,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样子。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到那木盒旁,俯身将它拾起。

轻轻按下机关,盒盖应声弹开。

里面躺着一束霜岚草,细茎薄叶,仍带着薄薄的露气。

我的心仿佛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

盒盖内壁沾着点点血迹,我再一次想起他离开时,嘴角溢出的那抹红。

“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我语气压得极低,几乎带着一丝迟来的怒意,“你把他打出血了。”

武丹怔了怔,小声道:“没有……我根本没怎么使力。李、李公子……是本身就伤得很重。我捉他左腕时,摸到他像是还有内伤。”

我听完,许久无言。

眼睛忽然酸得厉害,甚至生疼。

我抬手摁住眉心,过了半晌,哑声道:“你出去吧。”

【?作者有话说】

_(??`」 ∠)_

第73章 如此执念

为感谢上次妙香阁老板的相助,以及往后在香料上的合作,我在琼台阁设宴相邀。

两人谈得颇为投机,从旧事聊到近况,直到暮色沉沉,天色方暗。

他言家中尚有要事,先行一步,我也顺势起身准备离席。

却不曾料到,一出包厢门,便看见春生。

他靠在廊下的一侧,神情静默,似早已候了许久。

见我出来,他立刻站直,微一拱手,轻声唤道:“卫公子。”

我怔了怔,脚步下意识放缓。

心中第一反应,是那种突如其来、超出预料的错愕。

不过才几日。

我原以为,李昀至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

毕竟那一夜,我说的话太狠,连我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可能过了头。

那不是一时冲动的气话,而是蓄意出击的狠话。每一句都带着真意,带着想将人彻底推开的决绝。

我以为他听懂了,以为他终会就此死心,从此与我两不相欠,不再有半分牵扯。

可我没想到,时隔不过几日,他竟又来了。

这让我满腹疑惑。

脑海中,掠过我与他纠缠不清的过往,我忽然生出一个近乎荒唐的念头:

从前的李昀,竟比现在还好懂些。

至少最初那段时日,我知道他心中藏着算计,想从我身上套出话来,对我虚与委蛇。哪怕后来……我深陷其中,也仍可自欺,说他不过是个冷情寡义之人。

可如今的他……

他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我面前,像执念,又像执拗。他的眼神、他的语气……我却一点都看不懂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还能坚持到现在?

我甚至开始怀疑,他之所以不肯放弃,是不是与当初的我一样,是因为恨。

他恨我毁了他的家,毁了他那只再也无法执剑的手。

只有如此,我才能勉强说服自己,一切都说得通。

——却唯独没有想过,那是因为,爱。

于是,当春生向前一步,还未开口时,我已轻扬下颌,语气平稳如常:“他在哪间?带路吧。”

春生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应声,侧身带路。

一路无话。

廊中灯影晃动,映得脚下影子摇曳不定。

直到行至尽头一间小包厢外,春生在门侧停步。

我抬手,也拦住风驰的动作:“你留在外头。”

然后推门,独自走了进去。

李昀此时正侧靠在窗前。

一袭月白绣金的外袍,映得他面色愈发清寒。是他少有穿的浅色,将眉眼间的憔悴映出几分难得的清爽之意。

他未回头,大抵以为是风驰来了,语气淡淡,带着一点懒懒的冷漠:“果然……还是没来么?”

我立于门口,语声清清淡淡:“谁?你是说我?”

他猛地回首,未曾料是我,眼底的神色如流光乍现,惊喜未收便脱口而出:“小山——”

话未落地,又骤然止住。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间带了几分手足无措。

我心里轻叹一口气,径直走到他面前,与他隔着咫尺距离站定,微微仰首望着他。

心中一瞬浮过无数念头。

他似乎变了许多。

面容变了。瘦削、苍白,连眉眼都淡了几分,再无旧时的锋锐。

性情也变了。从前寡言,如今会开口了,说出的话却总是让我生气。

唯独没变的,是这双眼。

黑沉如夜,静如深潭。望得久了,便会迷失其中,不知他藏着什么心事。

也不知,自己此刻,还想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屋中寂静得近乎凝固,唯余我与他,彼此细微起伏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悄然交叠。

我垂下眼,避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落在他喉间。

喉结微突,线条清晰冷峻,此刻忽然剧烈滑动了一下。

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室沉默:“那日……我不该在你屋中动手,对不起。”

我愣了下,随即不自觉地讥讽他:“那也算动手?你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话一出口,我便抬头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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