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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浮沉

一路风急浪疾,我几乎未曾合眼。

昼夜兼行,十五日便抵达京兆府。

到时已是深夜,我便吩咐于城外暂歇一宿,明日一早再入城。

我深知,须得养足精神,以最好的面貌回府。既为震慑,也为先声夺人。

次日清晨。

京城霜气沉重,天色方亮,到处都覆着一层细碎的薄冰。

我登上马车,一行人缓缓驶向那座数月前将我扫地出门的卫府。

只是,途经琼台阁时,一阵熟悉的心悸陡然袭来。

我下意识掀开窗帘,仰头望去。

入目是一片雪白中的漆黑。

李昀披着黑氅,立在窗前,目光所向,恰是我这的方向。

强光将我照得眯起眼睛,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知是否依旧是那般静若寒潭的冷峻。

在我的臆想中,重逢也许会有波澜汹涌的惊惶,或一瞬的慌乱。

可此刻,心脏跳动平缓,没有一丝加剧。

我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将窗帘放下。

抵达卫府门前,已有管家候在风中。

见我自马车上下来,他连忙弯腰行礼。

我抬手将鬓发拢到身后,目光在院门前扫了一圈,想找那几个曾拦我于门外的侍卫与小厮,却一个也未见。

管家似是知道我心中所想,垂首上前,低声道:“那几人……已被大少爷打死。大少爷说,那日他不在府中,让二少爷受了委屈。”

我轻轻一笑,步伐未停。

“是么。”

青石台阶被靴底碾得轻响,我阖着眼抬头望了望熟悉的匾额,语气不急不缓。

“人命关天,兄长未免太残暴了。”

管家背脊一颤,面色发白,只得低头跟在我身后,不敢再多言半句。

前厅内。

卫泉端坐在上首,神色阴郁,眼下泛青,似是连日未眠。

我步入堂中,笑意温和:“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话音未落,已在他一侧的上首坐了下来,正对着他。

卫泉的神情瞬间冷了几分,那目光几乎是在质问——谁许你坐在这里。

我不理,抬手招来奉茶的丫鬟。

茶盏递上,我吹散浮沫,轻呷一口。

卫泉注视着我,唇角终于牵出一丝冷笑:“不比从前啊,弟弟。几日不见,你倒像换了个人。”

我也笑:“兄长看起来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身体有恙绝不能讳疾忌医,是不是云烟医术不妥当?”

他眉目一沉,语气讥讽:“劳弟弟挂心,我好得很。反倒是你,该先治治你那双眼。”

我将茶盏放下,声音平稳:“多谢关心。既兄长无事,那叙旧便留待改日,今日先谈正事。”

卫泉挑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哦?是何事?”

“查看京中账册。”

空气瞬间一静。

卫泉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着声音说:“卫家是何时轮到你做主了,还敢动账册?”

我神色不变:“我当然没这个资格。只是这次,我奉大夫人之命,也代各商会会长来查。”

停顿一息,继续道,“卫家在京的诸多产业被查抄,数额巨大。大笔银钱与器物都不见踪影,不能就凭兄长一句话带过,总得让众人心里有个底吧?”

“凭我一句话不行么?”卫泉冷声,“圣旨摆在那里,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我抬眸,盯着他,唇角缓缓弯起:“圣旨我自然看过。只是……圣旨下达之前,兄长调出的那几百万两银钱与器物,可有半点记录?这事,兄长总得给个解释才是。”

卫泉冷冷地盯着我,目光阴鸷,像一条蜷伏的毒蛇,吐着芯子,半晌未言。

我垂着眼睫,静静等着,并不催他。

只是用这副沉默的姿态逼迫他,告诉他,无论如何,他都逃不过去。

前厅死寂,屋内的人都放轻呼吸,屏息凝神。

许久,卫泉突然哑声开口:“你果然命好。瞎了眼,也一样能爬回来。”

风驰在一旁已经忍不住,脚步一动,发出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卫泉凌厉的眼神顿时望过来。

我抬手,示意风驰退下,指尖摩挲过眼罩,语气平淡:“是吗?我倒更羡慕兄长。”

卫泉眯起眼,面色阴鸷,似要将我看透。

片刻,他冷笑一声:“今日仓促,账册一时拿不全。给我两日,到时让管家整理好,一并送来。”

“好。”我微微颔首,语气仍淡淡的,“那……关于那百万两白银呢?”

卫泉笑了,笑容有些狰狞:“那可是卫家在京的最后家底,不是为我自己。你想查?”

我抬眼,目光一寸寸抬起,与他对视。

卫泉挑了挑眉,低声说:“京郊有一处仓库,账物都在那儿。只是,你也知道,此事不便声张,若叫人知道,可是欺君之罪。”

我平静道:“自然。”

“待我准备好,”他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会亲自通知你。弟弟若真要查,最好只带上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可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和卫泉说定之后,便再无多言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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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之间,水火不容。

他恨我,至今我都不明白那恨从何而来。

若父亲尚在,我也许还会试着去化解,去探一探他心里的结。

可如今,说什么都已无意义。

他既敢走到这一步,就不该再奢望什么情分。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

因此,说完后我便离开了。

我没有选择留在卫府,卫泉也不会希望我留下。

毕竟,要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去“布局”。

马车从卫府驶出,车厢里静得只剩马蹄敲击地面的节奏。

我揉着眼眶,闭目靠在靠垫上,太阳穴因连日奔波而隐隐作痛。

风驰压低声音在旁道:“爷,他这样做,定然是在拖延。”

我“嗯”了一声,神色沉得像一潭死水:“若真有那百万两白银,他舍不得交出来。若没有,他更不敢让我查。”

“那我们还信他?”

“信与不信都要去。”我淡淡道,“他以为我这次回来,不过是为了算旧账。”

风驰口中满是担忧:“怕是他另有所图。”

“有图最好。”我心里闪过一抹冷意,“陪他演一场戏吧。只有他设局,我才能顺势牵出他与倭商往来的线。”

话刚落,窗棂被轻轻叩了三下,这是侍卫有事要禀报。

风驰立刻掀开窗沿:“怎么了?”

车外的侍卫低声回道:“有人一直跟着我们,看那模样,不是路人。行踪刻意,毫不避讳。”

“看清样貌了吗?”风驰神情一紧。

“距离太远,看不清面目。但瞧着身形高大,步伐极稳。”

我缓缓睁开眼睛,心中蓦地一动。

风驰注意到我神情的变化,正要开口,我抬手制止。

我坐起身,顺着风驰掀开的角度望出去。

街巷交错,石板路湿冷,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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