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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糊含糊,倒像是撒娇一般。
我心中暗恼不已,连忙挣出他怀抱,站定身形,强自镇定,轻声言道:“多谢李将军。”
李昀望着我,神色如常:“不谢。”
夜幕低垂,席上皆是今日猎来的野味。
可惜其中没有一只是我射下的。
众人却不知情,只当挂在夜照身上的猎物也有我的份儿。
而李昀也没开口解释,只是举盏之时似笑非笑地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像裹着雪,轻飘飘扫过来。
我听到自己骤然急促的呼吸声。
席间话题仍绕着我们打转。
“卫兄今日怎的换了将军的马?”
我尚未作答,李昀便轻描淡写替我解了围:“你们就不想骑夜照?不过是夜照通人性,偏爱卫公子罢了。”
许致目光闪烁,语气意味深长:“看来将军确实与卫兄的缘分匪浅。不知在旁的事务上,是否也如此心意相通?”
“或许吧。”李昀懒洋洋道,“我倒觉得,与卫公子颇谈得来。”
“卫兄温雅俊才,确实让人一见如故。”许致笑笑,转过头问我,“你呢,卫兄?你也如此吗?”
我抬盏敬酒,扬起微笑:“哪里当得起两位抬举,折煞我了。”
他们的话,我不敢随意接。
但心中已然笃定,李昀与许致绝非同一阵营,却不知谁代表谁。
还不等我继续想。
许致话锋一转,语气却更显随意:“三皇子素来关心南洋之事,听闻卫兄安顿于京,也想邀你一叙。”
“殿下要我做个中间人,替他向你传话,不知卫兄何时得闲?”
三皇子…
我按下心中波澜,斟酌用词:“殿下垂青,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话落,我目光不由自主地掠向李昀。
李昀正端盏慢饮,神情沉静,看不出喜怒。
许致摆手一笑:“殿下最是亲和,卫兄无须有负担。”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卫兄近日要觐见圣上,不若等一切了结之后,再择日一叙。”
我点头应下:“自当听从安排。”
余光里,我看到李昀沉静的脸,如古井的眼波一动不动,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夜色渐深,帐中灯火摇曳,映出一圈圈昏黄光晕。
众人皆已尽兴,各自起身,由侍从搀扶着往外散去,脚步带着微醺的飘忽。
我也觉出些头晕,不知不觉竟饮了不少。
多半是因为一直悄悄瞥着李昀,又怕旁人察觉,只得频频举杯掩饰。
出了大帐,一股寒风倏然钻进衣襟,像有冰针刮骨,激得我打了个寒战。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胸中那团酒浊之气被这股冷意一扫而空,清醒了几分。
与众人一一作别,我脚步微虚地登上马车。
方才落座,车帘忽然被人从外挑起。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拢着帘边,我偏头望去,见李昀正骑在马上,略俯下身子。
“卫公子明日何事在身?”他忽然问。
我一怔。
下一瞬,酒意仿佛随车厢暖气重新涌上头顶,舌头也不由自主松快几分,带着几分调侃回他:“怎么,将军也来探我行踪?莫不是怕我暗中私会,不轨于朝?”
李昀定定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得看不出底。
他意有所指地说:“原来卫公子也知,自己如今是京兆府的座上宾,言行自是受人瞩目。”
我下意识搓了搓指节,那点依着醉意的调笑瞬间被这目光晾干了。
心念电转,思来想去,不如照实说了,倒也不信李昀还真会去拦我去处。
“明日要去净光寺上香。”我答,“家中大夫人多年前曾许下愿,此番命我代为还愿。”
李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让我心里七上八下,好像被审判一般。
他笑了笑,虽然这笑几乎可忽略不计:“既是代母还愿,少主亲行,自是显得诚心。”
话落,他一直拨着窗帘的手缓缓松了力道,又道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如能归来后静居数日,受些佛门清气,也是一桩好事。”
我沉默半晌,回道:“将军所言极是。静居斋心,方能扫净浮尘,以待朝见。”
“正是。”李昀淡淡道。
语毕,他彻底松开手。
窗帘轻垂,连带着寒风也一并阻了个干净。
我听到李昀低沉的声音:“那便就此别过,卫公子路上小心。”
紧接着,便是马蹄哒哒,踏雪远去的声音。
我掀开帘角望了一眼,外头夜色沉沉,看不见李昀的身影。
雷霄策马从后头赶上来,低声问:“爷可是有何吩咐?”
我摇了摇头,目光仍望向前方那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路,未语。
“爷。”雷霄沉吟了一下,忽然开口,“那位李将军……可是当年咱们在酒楼偶遇的那位公子?”
我一愣,将目光收回,抬眸问道:“你还记得他?”
雷霄神色郑重,轻轻点头:“那位公子风姿超逸,一双眸子深沉如渊,目光如电,望上一眼便教人汗毛倒竖,印象太深,自然忘不了。”他顿了顿,又道,“没想到竟是李将军。只是……属下总觉得,他对爷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
我轻轻“嗯”了一声,未作回应。
雷霄素来不多言,见我并无续话之意,便也识趣地闭了口。
我垂下帘子,靠入车内软垫,低声吩咐:“回去罢。”
第二日。
净光寺钟声初鸣,天光尚未破晓,雾气弥漫山林,已有香客络绎登阶。
至山脚,我与诸人无异,收了狐裘,紧了衣襟,垂首缓缓拾级而上。
大殿金身庄严,佛面慈和。
香烟缭绕之中,我跪伏于蒲团,低首合十,在心中默念祈愿。
几日后便要面圣,我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般从容冷静。
我这一身际遇,仿若从哪里偷来的福运,实仰仗天意与佛祖庇佑,才能让我得到现在的一切。
此番朝圣,我所求不多,只望接下来的路平平稳稳、无惊无险。
净光寺大殿凡十余处,按礼一一叩拜,竟耗去三四个时辰。
“少爷,净光寺的斋饭颇有名气,不如去尝一尝?”风驰笑嘻嘻地道。
他一说我也感到腹中饥饿,便颔首应道:“也好。”
虽皆是素馔,净光寺所供斋食却鲜美异常。
或许是因心存敬畏之故,每嚼一口,都觉得这清寡之味透着禅意,顺着喉咙落下,连心神都静了几分。
风驰和雷霄吃完后,便站在一旁守着。
我慢慢咀嚼,不疾不徐。
晃眼间,只见一人坐在我对面。
披一袭青纹鹤氅,绣线隐约泛着细金,气度华贵、姿容不凡。
可他坐姿却极为从容,仿佛本就是这净光寺斋堂中最自然的一景。
我一怔,不解为何他偏偏坐在我对面,明明左右尚有空席。
定睛再看,总觉这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