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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那些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称得上是高攀的人物,所有人都说我前途无量, 我也当真了。”

那时的她,得到了陈净风太多照拂,渐渐对他滋生出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拜,他说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相信。

没多久,“陈净风”这三个字成为了她的底气,也在潜移默化中让她变成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以至于在发现曹让的性骚扰行为后,她毫无顾忌地替同期女生出了头。

这事最后被压了下去,但她没有放弃,想当然地以为是证据不充分,又或者是院方顾及到颜面,不允许这事声张出去。

得到那女生的准许后,她尝试去搜集证据,尚未看到成效,有天路过曹让办公室,听到他对一住院医师吼了句:“你还管起我的事来了,不就喝了点酒?喝酒做手术怎么了,还能握不住手术刀吗?”

“这场手术难度不算小,万一出现失——”

“这人是你爸还是你妈,你这么操心做什么?就算人死在手术室,那也只能叫是他的命。”

后面的话她没听下去,摔开门,一脚踹向曹让。

这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控。

曹让伤得不算重,但短期内没法做手术,预订的那台手术被分到同科室另一有口皆碑的医生手里,手术结果很成功。

单方面的殴打发生后,林枕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陈净风那里的,只知道在她回神后最无措的瞬间,迎上的是陈净风写满失望的脸。

他的眼球黑沉沉的,看着分外瘆人,语气也冷到彻骨,“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没错。”她捏了捏拳,虚张声势地迎上他质问的目光,转头就见一个文件夹朝她飞来。

她下意识躲开,却还是被锋利的边角划破皮肤,额头上的血渗出来,拖拽成长长的一条,擦过眼睛、鼻梁,淌进嘴里,铁锈味很重。

“殴打主任医师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以为自己翅膀硬了能飞了是吧?他什么背景,你又是什么?”

“主任医师”这四个字听笑了林枕溪,“他一没医德,二没仁心,只要他还能进手术室一天,迟早得害死人,像他这种货色,配当医师吗?”

陈净风咬了咬牙,送给她一个“滚”字。

这是陈净风对她说过最重的一句话,也成为了她从他那学到的最后一课。

因为就是那天,她被赶出了市一,她的履历依旧干净,只是在北城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愿意招收她,不用细究,都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净风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就像清除污点那般,试图抹掉她存在过的一切证据。

一周后,作为战胜方的曹让去她兼职的便利店,冲她耀武扬威,从他口中,她得知了他和陈净风的关系。

陈净风草根阶级出生,专业能力过硬,碍于没有后台,处处被打压,甚至被抢走过不少学术成果,三十五岁那年娶了曹让的二姐才一路平步青云,拥有今天的地位。

可惜还是不能独立于曹家,他想要坐上市一院长的位置,就必须继续仰仗曹家的助力。

那一刻,林枕溪终于意识到陈净风所谓的替她“杜绝后患”是有限制条件的。

他能对她倾囊相授,就也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留情地丢弃她。

她远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重要。

人生这一课,上的值不值不好说,痛彻心扉是真的,也将她的天真抹杀得一干二净。

“这事林枕溪没有错。”

裴寂低头靠过去,“要是她男朋友出手,这姓曹可能就要自己躺进急救室里了。”

林枕溪摇头,“我还是做错了。”

她垂下眼,“陈净风说的对,我自己都还没学会独立地飞,就想着把别人丰满的羽翼折断,太愚蠢了。”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会把自己的棱角打磨得平滑些,不逞一时之快,做好万全准备后,再去对付像曹让那样令人作呕的垃圾。

林枕溪闭了闭眼,平复呼吸,将脸贴到裴寂胸口,感受他蓬勃的心跳,片刻脑海里蹦出一个问题:如果她的人生轨迹没有因为这段插曲发生偏移,那她会不会就遇不到裴寂了——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裴寂,能够填补她少女时代所有遗憾的裴寂。

有失必有得,所以还是不该去否定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想到这儿,林枕溪突然释怀了,主动扬起脑袋去亲裴寂唇角,抱住他好一会说:“我想看日出,要是半夜雨停了,四点那会,我们一起出发去看吧。”

裴寂摸摸她脑袋,“行,你先睡,到时候我叫你。”

林枕溪听出他的话外音,不肯答应,“你别熬夜,设个闹钟。”

裴寂照做,当着她的面设了个四点十分的闹钟,确认她熟睡后,偷偷把闹钟关了,听着窗外的雨声,一直没让自己睡过去。

眼见快到四点,雨还是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电倒是回来了,裴寂把台灯调到最暗,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了件外套,去一楼向正在值夜的老板娘要来白纸和颜料。

半小时后,他把自己送回林枕溪怀里,又过了几分钟,她开始蹭他的胸膛,像极撒娇的姿态,从她嘴里发出的嘤咛声软软绵绵的,很可爱。

林枕溪半眯着眼问:“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了。”

她瞬间清醒不少,坐直身子,“你怎么不叫我?”

“给你准备魔术去了。”

林枕溪没听明白,灌进耳朵里的雨声将她到嘴边的疑问堵了回去,她下意识扭过头,突地一愣。

玻璃窗上贴满了A4纸,被颜料抹上渐变的红,公路尽头是一轮圆日,被薄薄的云彩切割出斑斓的纹理,有点像层次感丰富的大理石。

公路上还有一辆车,敞篷设计,露出两个脑袋。

她换成跪坐的姿势,指着那俩小人问:“这是我们?”

裴寂嗯一声。

林枕溪扑哧一笑,“脑袋怎么比皮球还圆。”

“嫌弃我的画工呢?”

他作势去挠她痒痒,逼得她节节败退,聪明地化被动为主动,揽住他后颈,中断他凶猛的攻势后说:“这是我看到过最漂亮的日出,我很开心,谢谢你,裴寂。”

裴寂一顿,摁住她蝴蝶骨往自己怀里压,等到窗外雨势渐小,才说:“你在跟我说曹让那些事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转头又发现我好像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轻嘲,“我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以前后悔自己的狂妄自大害死了沈燃,又因为一时的怯懦退出赛场,认识你之后,我所有的后悔都跟你有关,当然最大的后悔是为什么不能在你还是林听的时候,好好认识你,这样现在的你可能就会过得更快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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