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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护的拥抱圈住她,填补他心中被刺扎出的裂口。

“宋持砚。”田岁禾叹息, 没有挣扎与恼怒,但她的话音在逐渐变淡,“连半日都装不下去么?”

她的温柔就如悲悯的佛在对待无可救药之人, 即将放弃普渡。

宋持砚心中顿空。

从未有过的慌乱席卷,他松开她,退到合适的距离之外。田岁禾藏在袖中, 掐入手心的指甲慢慢松开。

她安静平和地坐着,暮色为她蒙上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

宋持砚凝视了她很久,他开始猜到,她是在试图寻求平衡, 或许还试图反过来掌控他。

下意识地,他想拒绝。

习惯把控一切的人,如何甘心让人掌控?这无异于自取灭亡。但事到如今,他才意识到她在试图掌控, 证明她还未彻底放弃他。

“抱歉。”宋持砚让出了掌控权,“方才是我逾越,往后我会留意分寸。岁禾,别因此而疏远我。”

田岁禾沉默了会,脑海里再次浮现陈青梧说的那句话:既然逃不开,也不愿舍弃一切,不如试着掌控。

从回来到现在,她就一直在想这句话,越想越没底。眼下短暂的一次交锋,宋持砚退让了,她的心中长出了一棵幼嫩的小草。

说不定她可以试一试。

她点头答应了他。若无其事地翻了翻书:“……继续吧。”

他们接着在灯下看账本。

随后半个时辰,宋持砚专心当起夫子,田岁禾认真倾听,虽保持着客套的距离,竟格外和谐。她不得不承认,他是很好的夫子,很多复杂的东西,他都能讲得生动易懂。

还会传授她如何拿捏人心、与官府打交道的道理。

临了收起账册,她忘了之前的不愉快,由衷说道:“多谢你。”

宋持砚望着灯下的她,许久才挪开眼。刹那间,他明白了一事,也许他从来不必成为三弟。

他只需让田岁禾看到他独一无二之处。思及此又疑惑,倘若最初他便摘下獠牙,她是否了不会逃?

无言的遗憾从心中蔓延着。

宋持砚将这遗憾抑下。

他留不住曾经的她,但可用他的价值,留住如今的她。

心境迎来了分别这数年里难得的平和,临走前,宋持砚同田岁禾道:“明日午时我会回京,此去或能带回来关于赵王的好消息。”

田岁禾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郑重道:“我是想报仇,但我也知道蚍蜉难撼巨树,很多事需要等待和运气,阿翁和阿郎也不希望谁为了报仇冒险。”她的私欲更不能波及宋持砚。

她笑笑:“不必把我的仇作为负担,做你的事就好。”

宋持砚低头凝望着她,田岁禾的难能可贵或许正在于此,她很少与自己过不去,也不会像郑氏那般,把自身执念强加为旁人的使命。

他忽然羡慕起他们的女儿,她有一位豁达的娘亲。

宋持砚亦道:“你亦不必有负担,两年前我并非为了替你报仇而答应对付赵王。立场使然,我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和生死存亡,不得不如此。”

他停顿稍许,“当初用仇留住你,是我卑劣的私心。”

习惯了高傲疏离,与田岁禾坦诚时宋持砚虽从容,但也略显不自然,说完他便转过身踏入了夜色中。

田岁禾立在屋檐下立了会,忽然追上他:“宋持砚!”

宋持砚背影顿了顿,略微回过头,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田岁禾张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拿了把油纸伞,塞入他手中:“要下雨了,不要因为急着赶路就淋雨。”

宋持砚看着伞,目光柔和,“也知道,我会保全自己。”

*

宋持砚一去就是两三个月。

大抵要办的事需得十分谨慎,他不曾给扬州来信,仅暗中托石乔给田岁禾增派好几个暗卫,并捎来口信,让她不必担忧,一切顺利。

连陈青梧那样消息灵通的人也打探不到半点有关赵王的消息。

田岁禾开始忐忑。

好几个夜晚,想到宋持砚拿着油纸伞万分珍惜的模样,孑然一身离去的背影,心里都不是滋味。

她甚至后悔了,该多嘱咐几句,让他千万别冒险。

在扬州等到了第三个月,京中终于传出些边边角角的消息,说赵王贪赃枉法,被天子废去王位。

消息是楼飞从京中带回的。

他还告知田岁禾,赵王和他的党羽都自食恶果,那曾帮赵王作恶、害死阿翁的徽州大员也落了马。

田岁禾眼眶湿润。

阿翁和阿郎总算没有白死。

楼飞不知内情,见她落泪,猜是因为别的缘故,又说:“那位探花郎原本要调回内阁任次辅的,却又被调来扬州当漕运总督。阿姐是在害怕他么,要不我帮你们离开吧?”

田岁禾回了神,连忙说:“在你离开时,宋持砚了来过扬州了。”

她简要说了之前的事,楼飞起先错愕,随后又放心,末了失落:“阿姐,你好像舍不得他。”

田岁禾不觉得,更正道:“我是舍不得如今挣来的一切。”

楼飞也愿意这样想,很快打起精神。相比宋持砚打动了阿姐,他更害怕不能跟阿姐待在一块。她是那么温柔,让他仿佛回到娘亲还在之时。

为了留住这一份怀念,楼飞倍加殷勤地陪小青笋玩耍,忙上忙下地给田岁禾修葺屋子。

这日田岁禾把女儿带去了铺子里,楼飞才忙活完,在夕阳下擦着汗,身后传来一道冷澈无情的声音。

“阁下为何在此?”

这矜贵的口吻,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楼飞懒散回身,“这是我阿姐家,可不是宋大人家。”

宋持砚上前,目光冷冷,田岁禾不在,他可不会遮掩本性。

他冷道:“当初若非你同党惊扰在下的人,吾女不会被杨氏抱走,念在你对岁禾多有帮衬,我既往不咎。但你不能再与她们往来。”

提及此,楼飞也内疚。他一直不曾告知阿姐,一是怕阿姐怪他,再误会他故意离间她和宋持砚就麻烦了。

二来……他也不想阿姐知道后对宋持砚少一分怨怼。

楼飞道:“我朋友的无心之过,他们已弥补了,这些年我亦在弥补。但宋大人可别忘了,阿姐离开你可不单单是因为孩子走丢,是因为你想骗她!更因为阿姐她忘不了你的弟弟!”

最后那句话一出,宋持砚看着少年的目光倏然凌厉。

即便不曾见过三弟,他也猜到这少年性情与三弟相仿,赤忱、热烈。就连那一声声“阿姐”,都像三弟。

田岁禾把这少年当成家人,何尝不是对三弟的延续?

这些念头如毒雾,侵扰着宋持砚,在他平静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手中长剑出鞘,宋持砚剑尖直指向少年,清冷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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