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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冷钻进骨肉里,像是一把?把?钝刀重砍棒骨的痛。身体?的关节似乎已?被冷得僵直了,一口一口的寒气?顺着?鼻腔进到胸肺,冻得心脏都震颤两下。

陆小凤攥紧屈伸艰难的指节,穿破重重迷雾,倏地睁开眼?!

雪,是层层叠叠压下来的雪,密密麻麻到甚至看不清天色是否透蓝。身下也是雪,并?不绵软,反而板结冷硬得像是石块。

夏日轻薄的翠衫被雪润湿,又冻起,已?成了披在身上的冰片。

陆小凤无暇去想为何会到了一片雪地,因为他已?近乎要冻死了。人快要死的时候,当然没心思去想前因后果。

世间一片静谧,只剩下呼呼的寒风,和不断坠下的厚雪。

浑身的皮肉筋骨都被冻得发痛,他咬着?牙,绷紧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还有理智,还记得失去意识前的画面。

一脚踏出,深深陷进雪地里,他在一片空茫中?旋身,张开已?僵木了的嘴,喊道?:“烟津!”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微弱的回音,此外便是喉间的干痛。雪白的雾气?自口间溢出,他每走一步,便要叫唤一声?。

脑袋已?经像是被生硬装上来的木块一样,可?他还要忍着?涩痛旋转它?,去寻找一个不知道?在不在、不知道?在哪儿的影子。

这是什么妖法吧?他也没有答案。

烟津是妖,最大的可?能是,或许她根本不在这里。可?他心里却那么迫切、那么焦急地想要找到她。

只有陆小凤知道?,他有多么厌恶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想要逃离。

不想她一个人,不想自己一个人。

也许怕她悄无声?息地死去,也许是为了自己心间的安宁。

有些问题,人总是想不出答案,或许因此,他才热衷于?解谜。

世间最难寻找的,永远是一个清晰的答案。你必须要等一个瞬间,只有在那个瞬间来临的时候,一切才能明了。

他一生有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但都是为了替别人解谜。只有这一次,他觉得这个谜,是属于?自己的。

雪堆满在他身上,他的步伐越来越重,因为每一次前行,都裹挟着?痛。

这种痛已?不是身体?上的痛,而是眼?前、心头浮起的噩梦,是年少时的噩梦。

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回溯,他口腔里已?全是血渣。这些被他牢牢压在心底的回忆,如今翻腾着?,像野兽般要将他吞吃殆尽。

是雪中?的野兽,是被灌下无数杯的般若酒。

他无法再站立,无法再前行了。于?是,只能重重倒下。

无人知晓,在这片浑然一白的天地里,永远洒脱不羁的陆小凤倒在雪地里,重重喘息着?,面上毫无表情,只眼?眸里装着?酿了经年的隐痛。

痛苦就和酒一样,封存在内心,越酿越陈,越陈越浓。从窖里挖出开坛时,才惊觉,这酒的力道?已?这样强劲。

这不愿回想的年少记忆,如今却像是汹涌的浪般席卷了他,无处躲藏,无处逃避。

更要命的是,这里没有可?供他沉湎的美酒,没有可?让人忙碌的闲事?,没有可?解愁的美人,也没有可?相视一笑的知己好友。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雪,与年少时的某个瞬间重叠。

他睁着?眼?睛看着?铺天盖地的雪,雪落满眼?睛,粘滞在眼?皮上,将筋骨皮黏连在一起。

这种近乎要被雪活埋的感?觉,自然很难受,可?他却一动不动,只漠然地看着?,面上全无波动。

或许是在看年少时的自己,或许只是在看这场雪。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他就地掩埋,那一点?翠绿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这片雪地里,然后是乌黑的发......

他的呼吸已?近乎停滞了,胸腔的起伏也渐渐归无,整个世间只剩下瞳仁的一小角。

在这里平平静静地死去,好像也不可?怕。

......可?他非要死在这里不可?吗?

陆小凤忽然手指紧蜷,那双眼?里透出一点?凛冽的光。

然而下一瞬,那双眼?里的亮光却被遮掩了。

瞳仁里蓦然倒映出了烟红色的伞面,鲜艳而浓郁,似在他眼?里点?燃的火烧云。

陆小凤正盯着?其上的伞骨发怔,那伞面便霍然朝着?他倾斜而来。

是晚香玉,大簇大簇的晚香玉。

他愣着?,还未去寻执伞人,面上便已?有一双骨细肉嫩的柔荑轻轻拂去落雪。

窒息的鼻腔重见天日,与冷风寒雪一起灌进来的,是那一股甜腻的异香。

这一股香,顷刻间将他于?边缘之地拉了回来。

他的瞳仁微动,终于?又对?上那双眼?带秋水的上挑狐狸眼?。胭脂的浓稠色艳,在白晃晃的雪地里,如红灯映雪。她穿着?一袭烟粉的纱裙,一如初见。

万籁俱寂中?,陆小凤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阵快过一阵。

他慢半拍地想到,她又为他上色了,在空茫腻白的宣纸上。

雪簌簌地被烟津拂落,她看着?眼?前这张透出一些死灰色的脸,轻声?道?:“你被魇住了。”

是的,他被魇住了,没人比陆小凤更清楚。

烟津甜腻道?:“我已?经替你杀了它?。”

陆小凤沉沉呼吸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烟津扶他起身,缓缓道?:“但这是你的梦魇,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带你走出去。”

烟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将手中?的红伞递给他,蓦然凝注他的眼?睛道?:“在年少的某个紧要关头,你也做过孤军哀将吗?”

像是一泓沸泉,猝然流入心口的冰原,他心脏骤缩,疑心要有什么红色的水液流出来。

良久,他只哑声?道?:“你是来救我的。”

烟津垂眸,雪落在她长长的睫羽上,凝结成冰。她目光下移,看着?那双被冻得紫红的手,落在那一瞬握紧的拳头上,心间像是忽的撞上了花枝上的软刺。

飘荡在嘴边轻飘飘的话一瞬间浸了水,无声?片刻后,她听到自己撒谎道?:“我会永远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你。”

这句话被糊成白雾,散在风里。

陆小凤深深地看着?她,心中?的冰原无尽地往下陷,风中?的鸟雀却好似终于?寻到一片落脚之处。

风雪扬起她的发,银簪在碰撞间叮叮作响,烟津忽然偏过头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陆小凤还未思索,便脱口而出道?:“粉色。”

因为你,我也喜欢上了粉色。

烟津轻笑出声?,那双狐狸眼?弯起来,自袖口摸出一个粉黛色的锦袋,道?:“那就种满它?!”

那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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