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5
腊 他叩问自己,为什么姗姗来……
他的双颊瘦削, 面色青白。因病痛缠绵卧榻,寒气凝滞,经脉都隐隐显出一些紫黑。
但是,他有一双黑的很纯粹的眼。
即使生命已快走到了尽头, 脏器与身躯都已走向衰败, 仍不?损眉目间?那几分如松如竹的俊朗。
他不?像是个?帝王, 反而像是个?温和却病弱的书?生。
初见时, 他看着雪信,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因为他们是这样的相似。
区别只在?于, 他已日薄西山,而眼前人或许还能再看一轮春秋的流转。
他们就?像两颗经命运淘洗, 落入淤泥里的萎蔫种子。无人愿意将之从污泥里捡起,妥善地栽种护养。
于是,他们只能接受作为一颗劣质种子的命运。在?无爱的世界里, 如傀儡般等待着死?亡将一切湮灭。
雪信以为, 这场相遇是在?严寒地里恰巧遇到了一场难逢的雪。
无关风月,仅仅只是握住一双同样冰冷彻骨的手,好似就?已经很安心了。
因为灵魂会?说,还有另一个?自己?在?。
两人出生皆不?平凡, 可实则只是两个?被病痛与世俗幽禁在?床榻上、熬着寿命的平凡人。
即使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他也会?小声地给?她念诗,送她锦衣罗裙,赠她玉镯金钗。
她还以为,这就?是爱。
年关之前,他呕了好多血,气若游丝地倒伏在?床榻上看向她。
惊叫声混杂着下跪声乍起,雪信知?道, 他再也好不?了了。
这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夜里,她对着漆黑的床帷落泪。
因为她以为的世间?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将快她一步离开。
可是她又算错了。
这个?夜里,她没等来汤药、亦未等来他的口信,只等来了一条白绫、一列骨刀。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陛下放心不?下娘娘。钦天监的曹大人献了秘法,能让娘娘守龙脉、养灵墓,往后生生世世不?分离。”这太监一顿,看向木盘上摆放着一列的骨刀,目露一些不?忍。
他低声道:“陛下也觉得,早晚要死?,不?如死?得其所。”
殿门被重重关上,一齐被关在?里面的更有痛彻心扉的求救声。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散。
鲜血流的无处下脚,腥气粘稠的几欲作呕。
那太监看着满地的腌臜,皱眉道:“曹大人说了,留一节指骨,别全?弄碎了。”
“干爹,这法子阴损,会?不?会?惹上不?干净的东西?”边上的小太监面无血色道。
“宫里腌臜事多了去了。况且太医说了,这位本也就?一年的活头了,早晚要死?。”
一听这话,那些在?血肉里忙碌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一下子豁然开朗。
是啊,反正她本来也快死?了。
.......
拆骨分肉的场景回闪着漆黑墓地里永不?见光的日日夜夜。
哪有什么深山灵墓?
只是用尽了血肉滋养罢了。
铁手立在?愈燃愈灼热的火海里,眼睛痛的几乎干裂。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辈子流的泪都没有今日多,火焰底下的青石板路拖曳着长长一道水痕,里面有他碎成千千万万片的心脏。
再也无法粘合起来了。
轮回路轻轻翻开了雪信过往的一角,可是,那是她的一生。
他的胸腔似被滚烫的沸水泼洒,完好的脏器已成了一堆烂肉。否则,他为何无法发出一点?声音呢?
救命啊……
最利的刀剑一齐围剿上来把他割的鲜血淋漓,他的嗓子、他的唇都被完整地剥去了。
救命啊……为什么没有人救一救雪信、爱一爱雪信呢?
他原本稳当的步伐已变得蹒跚,甚至要绷紧全?身、用尽每一寸骨骼的力量才能踏出下一步。
谁能救救雪信,也救一救他。
第一次,他由衷承认。
铁游夏不?怕死?,但怕疼。
他拼命地想说点?什么,可却已心疼地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已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只觉得四面八方都在?疼,无处不?疼。
疼的让他觉得已涉足地狱。
踏出轮回道的最后一步,他在?流转的画面里看到了自己?。
与寒鸦对峙的自己?。
空手接刃的自己?。
流血受伤的自己?。
他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直直跪下来。背脊被无形的山彻底压弯,他匍匐在?地上抱紧雪信,热泪乱流。
他叩问自己?,铁游夏,为什么姗姗来迟?
他的眼泪炙热滚烫,比焚魂火更胜。
为什么世界没有善待我的阿雪?
他第一次生起怨恨来,怨恨那过往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怨恨那个?世界。
那是地狱,那是阿雪的地狱。
他的双手已抱的无法再紧,眼睛通红地似是含着血,只能一遍遍念道:“我爱你?。阿雪,我爱你?。”
他的声音并不?好听,已嘶哑的不?成样子。炽热的眼泪第一个?灼坏的就?是他的嗓子,然后是他的心脏,他的脊背,他的一切。
他只是一遍遍强调道:“我会?永远爱你?。”
“我带你?去看雪。我带你?看每一场雪。“
“阿雪,我要怎么爱你?才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他颤抖着脊骨恳求她,生怕给?的太少。
他跪在?地上,只想把世间?最好的爱给?她。
世人苛责你?、厌恶你?、眼里从未有你?,我来爱你?。
杨雪信,我来爱你?。
雪信看着他,一道水痕坠落至锁骨,一路跌进心口,右边那道才蜿蜒着流下来。
她早在?落空中逐渐麻木,姣好的皮囊给?了她无数乍见之欢。可即使她生的再美,从没有人的眼泪是为她而流。
只除了铁游夏。
她日日恨,恨为什么没人真心爱她?恨一切不?平、恨命运不?公、恨识人不?清......
她看着铁游夏重重起伏的脊背,眼泪随之越来越重,重到眼眶无法承载。
她垂眸蹙起眉,连鼻尖都皱起来,颤抖着唇瓣哽咽道:“铁、游、夏。”
她无法再启齿。
不?知?如何言说,不?知?何处言说。
这三个?字,已是她和世间?唯一的联系了。
铁手僵硬地抬起头,他的面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像是大病了一场,像是将将从鬼门关回到人间?。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眼球也像是烧坏了。只感觉到她的眼泪四溅着砸在?他臂腕上,砸的他好痛。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