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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垂首看了眼?胸口叠放的银票,暗暗思忖道:天底下应当没?有女人会讨厌珠钗成衣、胭脂水粉罢。

……

雅致的成衣铺里进了这?么一尊煞神,打一照面,里头的客人就近乎跑了个十?成十?, 一个两?个都生怕染上什么祸事。

剩下几?个伙计绣娘也瑟缩着不?敢上前,这?样凶恶可憎的江湖人谁敢招惹,难不?成真?要钱不?要命?

气?氛正略有凝滞间,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从幕后迎出来?,她的眼?尾有稍许细纹,但仍绰有风姿。

她见来?人赶光了客人坏了她的生意也不?恼,脸上带着一贯的盈盈笑意。

这?抹笑意在见到眼?前姑娘那张美若天仙的面靥时才显得?真?切起来?。

这?一身皮肉,岂止是金玉满堂能养出来?的。

那阴冷男人面目可憎的脸,在三娘眼?里也瞬间变得?清秀起来?。

她腻笑出声,赶忙上前道:“这?位姑娘怎生的这?般国色天香?”

三娘正想上前握住她嫩白的手?好一顿亲热,她一进,柳余恨便提步上前。

那只悚然的独眼?从高处冷冷俯视她,仅一眼?,她便撤下了手?,只笑意未变道:“您瞧我,昏了头了。两?位看些什么?”

柳余恨回头看向皎皎,两?人眼?对眼?,响久无言。

三娘捂嘴轻笑一声,道:“店里新绣了两?件香云纱烟罗裙,这?位姑娘不?若一试吧?”

皎皎当然不?会穿这?样繁复的衣裙,三娘就进了里间帮她仔细整理着。

那煞神不?在,三娘便忍不?住摸了摸她嫩滑的能掐出水的细腰,艳羡道:“美人在骨不?在皮,姑娘却是从骨美到了皮。”

柳三娘年轻时也算是个美人,但她已年老色衰。容颜不?再后,她能依靠的竟只剩下钱财了。

她手?里细细叠着衣襟,笑眯起眼?道:“这?香云纱可是难得?的料子。姑娘如此貌美,才不?算埋没?了。”

“天水碧、月白都极纯净的颜色,当真?都是极配姑娘的,我这?绣娘绣的成衣,那真?是没?一个姑娘家不?爱的。”

听到这?话,皎皎空蒙的眼?眸终于转向她,忽然眨眼?疑问道:“什么是爱?”

三娘被她一本正经询问的样子弄的一愣,看着她那双懵懂而?天真?的眼?眸,她的手?顿了顿,很?快低下头捂嘴笑道:“爱就是你?要什么就给你?什么,看见什么好的便都想买给你?。男人若是爱你?,便舍得?给你?花钱。”

听了这?话,皎皎在心里默念几?声,似懂非懂。

柳三娘给她穿好了衣裙,拉着她的手?出门前,笑着对她说:“你?请瞧好了。”

她拨开隔帘,轻轻将皎皎推往柳余恨的方向。

皎皎略有些局促地问道:“余恨哥哥,好看吗?”

她的眉眼?清透无暇,缀上眼?角两?点小痣,清纯之余更添灵动。穿上这?样纯净如水的颜色,当真?是灵的妙不?可言。

“皎皎若不?好看,世间便没?有好看的姑娘了。”,柳余恨叹息一声,缱绻地看着这?一轮皎皎明月。

于是她笑起来?,毫无雕饰的脸上绽开梨涡,补足了剩下几?分的甜。

三娘当然也笑开了花,毕竟什么都尽可能是假的,单单银子作不?了假。

这个半老徐娘也当真是个极有眼?色的女人,她已瞧出些什么,眼?神一流转,便从内间抱了个黄花梨镶纹梳妆匣来?。

圆润细腻的手?轻轻推开扇门,精巧华美的簪钗步摇错落有致的摆着,她若有所指道:“这?罗裙自该配上华簪。长发挽君心,公子不?若在此,便为姑娘挑选一二。”

说罢,她便痴痴地笑起来?。

柳余恨被她说的喉咙干渴,凝目看向皎皎许久,暗哑而?迟疑道:“……想要吗?”

皎皎丝毫无察觉这?话里的深意,欢喜地点头,拈起其中一支蝴蝶钗,便道:“余恨哥哥,我喜欢这?支,你?觉得?……好吗?

她把这?支镶嵌着珠宝的点翠蝴蝶钗递在柳余恨跟前,继而?微微倾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柳余恨的眼?神变得?更幽暗,他寒星般的独眼?里似乎燃起火屑,看了良久才缓缓道:“好。是极好的。”

皎皎这?才满足地笑起来?,心口像是塞满了吸了水的棉花,将那狭小的地方塞得?绵软、鼓胀。

见她簪上这?支钗,柳余恨压着愈来?愈快的心跳,不?由分说地便将银票放在了匣盒上,生怕丢不?出去这?个烫手?山芋似的快。

三娘看着这?两?人,眼?帘一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那笑里似乎藏着几?两?风雪几?两?惆怅。

临出门前,三娘方才似真?心实意又似调笑道:“这?霞帔喜袍,店里绣娘绣的也很?不?错,再来?啊。”

柳余恨的步子陡然一顿,身子不?自觉绷紧。

听到这?话的同时,像是潜藏在深处的什么暗门被骤然撬开,一种极近自私卑劣的念头忽然如恶水般流进来?,黏腻的污水流了满地,愈流愈深远。

柳三娘似是而?非的话,将他拉进了一片从不?敢想的新天地。

霞帔、喜袍……

一时间,柳余恨的耳畔只剩下自己艰难的喘气?声。

“余恨哥哥,怎么了?”

皎皎停下脚步,疑惑地歪头看他。

他总是不?敢试想,倘若皎皎遇到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这?个其他的前提甚至是,无论任何人,都总是比他这?个被砍的面目全非、手?足不?全的残废要好的。

柳余恨重重喘着气?,看着眼?前这?双澄澈的眼?睛,魔怔似的,蓦然在心里喃喃道,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

骗骗她,骗骗她吧。

此刻,他站在崖口,竟然对着她犹豫着,是否要生出利齿撕咬她,生出荆棘困住她,在她的血肉里、生命里永远烙上柳余恨的姓名。

他清醒地意识到,他的思绪正以掉入深渊的速度朝着一个极端自私的囚牢里下坠,正如他全世界的天平早已全然向着皎皎倾倒。

荆棘丛生的干涸地里能长出野芍药吗?

也许是能的,花能长在高悬的峭壁上、狭窄的石缝里,甚至雪山之巅,为什么偏偏不?能长在他这?一片干涸地。

骗她一次吧。

一辈子这?么长,我只骗她这?一次。

只一次就好。

他像是喘不?过气?般的张开嘴,破风箱似的呼出几?声。

“皎皎。”

“爱是……”

柳余恨那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已忍不?住红着眼?去看她,不?待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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