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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记。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站在那里看了那盒子一会儿,四海开了门等候,门外清冷的风吹进来,他顿觉头脑更加清明……出门前他回身请秋薇留步。他沉默地看了看她,才上了车。

刚刚秋薇的神色有点不自然,他当然看得出来。

就在他留意桌上那些礼品的时候,秋薇脸上有一丝慌乱闪过。

他微微皱了下眉。

厢里飘着淡淡的香气。

四海今天用这辆车送花去孔公馆了吧,这是牡丹和玉簪的香味。

他忽然想到孔远遒电话里的欲言又止、逄敦煌催促他回沪的急切坚决……这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只是他没有早些意识到。

碧全的太太无瑕归国,固然是要协助碧全处理国内的产业和事务来的,也未必没有其他缘故。这些年,无瑕照顾她很多……尽管她一早能自力更生了。那么,这样看来,她果然已经回来了,并且很可能已经见过遂心了。

他搁在膝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又慢慢放开……

车子通过孔公馆大门,宅内灯火通明,门前的圣诞树和彩灯尚未移去,五彩缤纷的灯光闪烁着,让人眼花缭乱。在物资短缺的现今,这么办也算是生活奢侈的一种表现。想到远遒一贯的做派,这倒也可以想见。只不过像他这样从前线回来的人,看在眼中未免有点心情复杂。

庭院里停了几辆车,他下车时扫了一眼。车牌都是认得的。孔远遒迎了出来,看见他,他们都笑着说好久不见了。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即便同在国内,他们也难得能见上一面。偶尔有机会处于同一场合,也只匆匆打个招呼,有时甚至连招呼都顾不得打,更别说私下讲两句话了……他看着这位老友,仿佛一同在法国南部旅行、听他说着恋爱的烦恼、参加他的婚礼都是前些日子的事……十数年弹指一挥间,他们都已界中年,

“来来来,快里面请,都在等你。”远遒携着他的手。“咱们好久没有一同坐下来吃吃饭、说说话了。”

陶骧看着他,有句话几乎要问出来了,但进了门,见今晚来的客人们果然都在等着他,女客笑脸相迎、男客纷纷起身寒暄……他就没有开口。

他一眼看过去,没有她。

当然没有她。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想必此时,她还是不愿意见他的。

远遒亲自替他收了军帽和斗篷,执着他的手让他坐在首座。他忙辞谢。远遒执意如此,他又推让一下,方才坐了。

经过这一番热闹,客厅里气氛热络起来。也许是都体谅他连日奔波,又或者是主人家提前叮嘱过,倒没有人趁此机会同他谈起战况、打听前线实情,反而都说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女士们更说起时下流行的发型来……这真仿佛是和平时期最寻常不过的一次家庭聚会了,被香槟和鲜花包围着的人们,无忧无虑。

趁着客人们聊天,陶骧悄悄问远遒:“忽然这般抬爱,是否新近做了有负于我的事?”

远遒靠近他些,踌躇片刻,才道:“你我相交多年,我却从未像今日担心你安危。”

他看着远遒。方才那话不过是玩笑,远遒这样认真回答,听起来是回应他的玩笑,可他知道这是实情,这玩笑便有些开不下去了,只得微笑道:“你知道,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只一样,命格大概算得上硬——再硬的仗,我也能打下来的。”

远遒长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你呢?我仍同先前一样支持你。你要什么支援,只要我能办到的,想尽办法为你办到。”

他没有出声。

老友如此动情的一番话,已让他内心澎湃,可最终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你要上战场,家里的事自然要安排妥当的。”远遒道。

他又点了点头。

远遒说到这里,想必要有下文的……

门外传来一阵笑语,远遒听见,说:“来了。二姐新近回国的,今晚也来了……碧全有事去了南京,不然早就来看你的。”

“我听说了。”他说。

远遒看看他。

这句话可代表他听说碧全去了南京、也可代表他听说无瑕回国……甚至也可代表他听说的更多。究竟是哪一样,此时却来不及细究。

陶骧见无瑕同无垢一道进来,先起了身。她们来是请大家入席的。见了他,无瑕微笑点头。待入了席,他的位子就在无瑕和无垢中间。她们两位还是那样的亲切大方,同客人们谈笑风生……这让他显得格外沉静。他已经用过些晚餐,可出于礼貌,他不得不对主人家的盛情招待有所表示,每一道菜也都尝一下。

无垢见他吃得少,轻声问:“是否不合胃口?想吃些什么,告诉厨房特别替你预备,可好?”

他忙表示不必,道:“来之前,陪囡囡吃了一点。”

“原来如此。”无垢微笑。“难得你这个大忙人,能抽出空来陪陪女儿。”

他沉默,只微微一笑。

“这阵子囡囡生病,担心了吧?”无垢问。

他点了点头。

无瑕转过脸来,问道:“那年你因胃病入院,不知如今是否痊愈?病情可有反复?”

“已大好。并无反复。这也托赖碧全兄数次替我从美国带药回来,不胜感激。”陶骧道。

无瑕微笑,顿一顿,才道:“于药物我们是不大通的,好在有明白的人可问……已痊愈就好。这次回来,听说了很多你的事,请多加保重。”

陶骧略感意外。

这位赵家二小姐对他的态度向来有所保留,这他很清楚。且看她不但颜色和悦,言语间似另有深意……

“先生,太太,有电话找陶司令。”孔府管家进来,轻声道。

“对不住。”陶骧将餐巾一放,起身离开。

他一走,餐桌上有短暂的静默。

无瑕轻声道:“牧之还是老样子。只是白发未免多了些。”

“在你那一侧,同他讲话要大声些。”无垢也轻声。

“为何?”无瑕眉微微一蹙。

“因为炮火的缘故,他听力受损。”无垢道。

无瑕看了妹妹的神色,默默转开的脸,低声道:“这些年……”

“他又何曾好过。”

“小十回来的事,他还不知道吧?”

“很快会知道的。他是什么人呐,即便没有人去通风报信……”无垢说着,瞅了远遒一眼。远遒轻轻摇了摇头。“他也很快会发觉的。况且小十的那桩公事,哪里是能瞒得了人的?要不是之慎压着不让见报,恐怕相片履历早就登出来了。”

“我想牧之已经发觉了。”远遒站起身,从仆人手中拿了酒瓶,亲自给客人斟酒。“牧之应该还会逗留两日。为了囡囡,两人迟早要见面谈的……我们倒不如早些促成双方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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