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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刚刚做了什么梦?”秋薇也挪了挪。
橙花香气又重了些。这丫头想是睡前撒了一点点香水。日间要做活,她偶尔会在晚上洗浴之后用一点,香喷喷地入睡。
静漪想起来,这是她给秋薇的。
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得的。好像每隔一段时间,陶骧会让人送给她这些玩意儿。她没用过。他还是让人送来。多数都被她辗转送做人情了,有的瓶子实在是好看,才留下一两瓶,就当作观赏物也不错。这些都放在柜子里,偶尔一看,赏心悦目。
秋薇这个孩子气的丫头,很喜欢收拾那些好看的香水瓶子。这个橙花香的香水,水晶瓶子就是一朵盛开的橙花。看她喜欢就让她拿去玩了……这么温暖的香气,静漪嗅着,只觉得刚刚那个可怕的梦,都要被温暖暂时冲散了。
“秋薇,”静漪很小声地说,“我……”她欲言又止。
秋薇安静了。
静漪坐起来。
“不行,我得去。”静漪说。
“去哪里?”秋薇一惊。
“进疆。”静漪说着,掀了被下床。
她站在地上想是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走,左右转了转身子,停下来。
“进疆?找姑爷去?现在?”秋薇问出口,便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急切地说:“小姐你不能去找姑爷……图副官说,叛军很凶悍。武器装备都是很好的。他们交过手之后,就知道他们实力很强,比原先预计得要强得多。姑爷那么会打仗,这次打得也艰难。连图副官都说,这次回去,不知道会怎么样……小姐你这个时候,怎么能去?小姐……”
静漪抿了唇。
黑影里,秋薇坐在床沿上手舞足蹈,言语间很是激动。
“再说这府里,打老太太那儿起,谁也不会同意你去的!小姐,那是前线!咱们什么时候见过打仗……”秋薇跳下床来,辨着静漪所在的方向,抓了她的手臂摇着。心慌的不得了。
她的小姐,时不时地就会说出些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来。
进疆!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静漪不声不响地推开秋薇的手,说:“你别嚷嚷,让我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小姐你还要想什么?当然是不能去的!再说,你去了能干什么?姑爷还得顾得你!”秋薇吓坏了,直叫小姐不要小姐不要……就在她一叠声儿的乞求里,静漪踱着步子。
秋薇见她劝也劝不听,干脆蹲坐在脚凳上,看着静漪来回地走着。
就这么走了大半夜,晨光透过厚厚的窗帘,透进屋子里来。
静漪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清晰起来。
她长发垂着,直垂到小腿处。
秋薇强睁着双眼,看到随着静漪的脚步,有发丝飘起来,乌黑的细细的丝线般的发,看在人眼里,柔羽般地搔着人的心尖儿……真是美丽。
她叹息着,看到静漪也站下了。
静漪转了个身,发尾被甩起来。她翩若惊鸿般的身影闪进了浴室去。
秋薇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忙起身跑过去看——浴室门开着,静漪对着镜子整理着她的长发,看到秋薇过来,她拿起剪刀给秋薇,平静地说:“来,给我把头发剪了。”
她细巧的玉指在耳垂处轻轻一比。
一辆黑色的四架马车在泥泞的路上奔跑着,雨落纷纷,打着车顶棚,噗噗作响。车里坐着的青年听着雨声和着马蹄声,撩起帘子看了眼远处——已经看到城墙,很快便到了。
“少爷,先回家吗?”细瘦的少年擦着鼻子,初夏季节,下了雨很冷。
逄敦煌摇了下头,说:“去保育院。”
麦子撩帘子出去,坐到车夫身旁去。逄敦煌听着麦子还在变声的嗓音,和车夫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告诉车夫他们等下要去哪里。
他去保育院,是同任秀芳约好的。程静漪要出洋,他们想替她践行,也叫上了他。秀芳问他要不要去时,他犹豫了一下的。赵医生和胡医生都去,同去的还有乔瑟夫神父,多他一个男士也无妨。何况他也还是想在她走之前,再见见她的。
城门大开着,盘查并不严。
但是守城的士兵看到他的证件,还是仔细地核对了半晌才放行。
逄敦煌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等着放行的工夫,他气定神闲地瞅着士兵身后的布告栏上贴的那几张通缉令——见他留意通缉令,守城的士兵小头目过来,看了他,说:“这是最新公布的通缉令,多看两眼,举报有赏。”
逄敦煌点点头,没出声。
也不过三两年前,他的样貌也险些就出现在这里。
“放行。”士兵将证件还给逄敦煌,对同伴说。
“谢军爷。”逄敦煌客气地说。
马车得得得地跑起来,车夫道:“少爷如今真是好性子,我都等得不耐烦了。要搁往年,少爷早该发脾气了。”
逄敦煌笑了笑。
他可真不是耐烦不怕琐碎的性子,这会儿是有心事,其余的,都不在心上罢了。
他抬眼看看,要去保育院,前面路口该向东了。他怕车夫走老路走熟了的,提醒了一句保育院搬家了。车夫响亮地应了一声。
保育院规模不断扩大,紧邻教堂的那一处房舍早已不够用。于是任秀芳他们想办法将保育院搬到城西,却又紧邻了道观。孩子们的喧闹令他们这些为之奔走的大人们心怀欢喜,也与香火很盛的道观相映成趣。乔瑟夫是传教士,他对保育院隔壁的道观一向很有兴趣。这种神秘的东方宗教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好理解,且出于传教士的使命感,总是试图影响他们的信仰。起码像他们这样接触过西洋文化的年轻人,不要总是烧香拜佛……几千年文化的熏陶,他们对道教和信众的看法,当然不会被乔瑟夫轻易动摇。只不过接受了现代文明的他们,也不会遇事就烧香拜佛就是了。
于是当他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保育院门前,正要举步上阶,一眼看到街对面停着的黑色轿车,认出来是程静漪的座驾,留神一看,程静漪和她的小丫头秋薇正从道观里走出来。他惊讶了。
他一时有点不敢信自己的眼睛。尽管陶家女眷是时常进香的,印象里程静漪可从来没有单独前往过。
他吩咐麦子去敲门,自己站在那里,等静漪走近些,才叫了声“程静漪”。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被她听到。
静漪抬眼看到一身青衫的逄敦煌,撑了一把油纸伞,正望了她,对他点点头,从秋薇手中接了伞。
秋薇另撑了伞,跟在她身后。
逄敦煌看着静漪走近,待走到他跟前,将伞撑高些,他就看清她的容貌了——原来她并不是换了装束,而是剪了短发。这让她看起来跟平常很不一样。他瞧着那一头齐耳的短发,顿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