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


陶骧倒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他跟孔远遒是多年的朋友。孔远遒的夫人赵家的三小姐赵无垢,她的二姐金碧全的夫人赵无瑕……如今沪上的名媛、当年北平的名门闺秀。也是,她的表姐们。

无瑕早些年便同碧全移居美国。碧全因为公务时常往返中美之间,无瑕回国,却还是第一次。

“替我送花去孔公馆给孔夫人和金夫人。就说晚宴我会准时到。”他说。

“可是您刚刚……”

“不妨。”陶骧上了车。

“也是也是。孔府最洋派,晚宴没有八点是不会开席的。您先在这边吃点儿、再去那边……遂心小姐也高兴了,您也不耽误事儿。”路四海笑眯眯地跟着上了车,打开他随身的小本子搜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于是回身问道:“司令,给孔夫人送什么花合适呢?”

“牡丹。”陶骧说。无垢最爱牡丹,无瑕嘛,当然是玉簪。“牡丹和玉簪。”

这两样,严冬中的上海也都不难找。

“玉簪……牡丹……还有备选吗?”路四海咬着笔帽,含含糊糊地问。

陶骧看着他那不拘小节的样子,微微皱眉,“没有。”

“玫瑰花?栀子花?白玫瑰和栀子花都很好看……孔夫人最喜欢花的。我知道一家店,暖房里烘出来的花,什么都有。”路四海自言自语。

栀子花……陶骧似闻到了栀子花馥郁的芬芳。

夏季的炎热中,栀子花的浓郁有时颇给人以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在冬天,那也许恰到好处。

上海冬天的阴郁,有时真让人受不了。

他仿佛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上海。

过于精致,过于精细,他总觉得这与他是格格不入的。

而所有与这里有关的繁华,对他来说都像是过眼云烟,是经过便会遗忘似的单薄。

不过,有些东西他还是记得的。

“小四。”他说。

“是。”路四海收了他的小本子。

“记得提醒我买凯司令的点心。”他交待。

他的遂心最贪甜。外面的点心遂心多数吃不来。但是遂心喜欢凯司令的马蹄酥。

“是。”路四海答应。

车队穿街而过,车辆行人纷纷避让。

陶骧合上眼。

静漪的住所离图公馆并不远,都位于法租界的西部。

她进门便坐在了门厅的沙发上,到此时她的腿才止不住地抖起来。

家里的佣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程先生,您是哪儿不舒服了嘛?”

静漪摆手,说:“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 如?您?访?问?的?网?阯?f?a?b?u?页?不?是?i?f?ū?????n??????2?????????????则?为????寨?站?点

佣人退下了。

静漪这才打开自己紧紧握着的另一只手。一条绣着“遂心”二字的棉手帕。用旧了的。她将手帕按在了胸口,久久的……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佣人去接电话,说:“这里是程公馆……程先生在家,请您稍等。”说着转过身来,对静漪道:“程先生,医院里来电话。是梅小姐。”她将电话放在桌上。

静漪过来。

梅艳春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急促。她说程院长,军方今日派代表来医院接洽,要求我们医院拨出专区收治前方作战伤员。

程静漪问:“哪一支部队?”

“隶属第四战区。”

“陶系。”静漪说。

“是的。是陶系。”小梅说,“他们态度非常强硬。现在您办公室外等着。说今天必须给他们答复,否则……”

“否则怎样?”静漪问。

“否则,慈济医院就上了军方的黑名单。”

“告诉我,这句话你说的,还是他们说的。”

“是我,院长。这是我说的。但他们的意思与此无异。”

“气焰嚣张。”静漪说。好似转瞬之间,她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陶骧战功赫赫,不管中央还是地方,个个儿都得买陶骧三分薄面。院长,陶系得罪不起。”小梅着急地说。

“我这就来。”静漪说。

“他们……”

“告诉他们,就说是我程静漪说的——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马上离开我的办公室。”静漪不等小梅答复,放下了电话。

此时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早点,过来请她去用。她没有什么胃口。但长期的习惯让她仍然坐下来,喝了杯咖啡,翻了翻当日的报纸。头版头条都跟战事有关。其中大幅报道了陶系新近的战况。她有些烦躁的将报纸放在一边。今天的咖啡味道有些怪,大概是隔夜的烘焙豆,受了些潮气。她没有出声,默默的喝着这味道奇怪的咖啡。

佣人在一边报着昨天的账目。

静漪心不在焉的,等这老佣人报告完毕,问:“李婶,你能凑一桌席面吗?”

李婶想了想,问:“先生您都请些什么人呢?”

“医院的同事。”静漪说。她自动将那些人降了一个格。老佣人李婶的淮扬菜做得极好。应付家常的宴席是没有问题的,她没有必要让李婶紧张。“大概十来个人。”她补充。

“先生,您哪天请客呢?”李婶问。

“这个周末吧。你准备得出来,我今日就下帖子。”静漪打定了主意。

李婶点头,说:“行的,先生。我办得到。您就放心吧。”

静漪换了衣服出门去。

到办公室一看,两位戎装男子端坐在沙发上正等她。小梅则绷着脸坐在她自己的位子上。看到她,小梅忙站起来,那两位戎装男子愣了一下之后,起立,向她敬了军礼。

静漪打量了一下这两位身着青灰色军服的男子,都是少校军衔。

她客气地请二位进了办公室,示意小梅:“咖啡。”她并没有询问这二位想喝什么。

两位军官意外这慈济医院的院长不但是位女子而且如此年轻。她风度优雅地请他们坐,令他们准备好了的说辞,能对着外面那位小秘书讲,对着她竟自觉不能不拿捏着几分。

静漪并不急着问他们的来意,而是同他们寒暄几句,知道这二位一位姓李,一位姓王。等咖啡上来,她才开口询问。他们立即将公函奉上,等程静漪查看公函的工夫,解释了来意。

原来他们是因为野战医院人手不够,容纳伤病员的能力有限,需要将重伤员从前线野战医院转移到后方医院疗养。另外为了未来战局发展着想,他们也需要更多的病床,因此需要在合适的医院当中寻找合作。

“希望慈济能够提供一点支援。”王姓少校更沉稳些,他最后说。

静漪将公函放在茶几上。她没有马上表态。其实不用看也不用听,她早已明白个中曲直。

“程院长?”王少校问她。

“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要求。”程静漪直截了当地回答。

“什么?”李少校脸色顿时变了。

- 御宅屋 http://www.yuzhai.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