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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发现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人还有这么多的活法……原来人不一定要活得卑微阴暗,扭曲作直;原来人可以自由。”

顶楼上的夜风,似乎已经刮去了世间一切声音,只有韩岁平在夜幕下,慢慢将自己喂进信号塔里,在强风中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地说话。

“我像是一个夹缝里长大的,由两种世界碎块拼杂在一起的怪物。我已经不是现代世界的居民了,可我也不是末日世界的自由人。我一边渴望往前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你们像光一样,照亮了外面的世界,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的样子……我知道,我一生都要伴随着这种格格不入感,找不到归处。

“但是,我依然很感激。”

韩岁平转过头,看了一眼夜幕下的都市。

“即使只是短暂地自由过……也全都值得了。

“所以我想,在这个我们一起战斗过的世界里,或许还有更多的我,在等待着未来更多的你们。”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如果我不试一试,你们怎么从这个世界里离开?只有你们,是最不该与这个世界一起葬送的。如果我的命,能为你们的自由添加一点点砝码,也可以。”

后来怎么了?

林三酒恍恍惚惚地想,是了,后来女越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韩岁平。

在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息的漫长夜风之后,如同女越判断的一样,韩岁平没能成功,就已经耗尽了命。

她们肩并肩,坐在黑夜里,看着几步远外的信号塔下,倒伏着一具宁静寂寞的尸体。

“我就是一个很平常的进化者,什么自由不自由的,我从没想过。”女越轻轻地站起身,说:“我这个人啊,就是喜欢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到日子该死了,我就去死。”

林三酒突然意识到了她要干什么。

“我不喜欢衡量计算利益得失,或者像他一样,把大义和理想塞进脑子里。我不论做什么,只凭本心。可能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像我这么平常的进化者,不可能活得长久,那还不如活得痛快一点。”

女越走到韩岁平身边,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根本不关心现代世界的人是死是活。他们的命运是咎由自取……我只在乎你们。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我希望你能走,我希望韩岁平的愿望能实现。现在能让他愿望实现的人,只有我一个了,对不对?”

女越将一只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抬头望向林三酒时,她看起来是那么年轻、柔软,仿佛还只是一把细嫩的沙子,还没来得及凝成坚硬的材料,就已经被抛入了洪流之中,要去抵挡滔天黄水了。

“我‘继承’了韩岁平的能力,他没完成的事,就让我来完成吧。”

那以后,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韩岁平和女越,消失在了闭幕后的黑暗里。

林三酒愣愣地坐在地上,慢慢地,想起了皮娜。

女娲说得不错;在梦里陷得越久,她越感觉不到是梦。

当她进入皮娜梦里时,她以为自己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韩岁平与女越都死了,一时竟无法自控,沉沉跌坐在医疗舱外的走廊地板上——皮娜听见呜咽声,面色惶然、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拐杖“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坐下来安慰了她好长时间。

“别难过,他们都好好地在船上呢。”皮娜柔声说。“奇怪了,你一向是很清醒、很理智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梦,哭成这样?”

她话说完了,自己反应过来,慌忙摆手解释道:“啊,你别误会,我不是在说你不该哭,也不是说你现在不清醒不理智……你既然有这样的情绪,表达出来、发泄出来,才是最好的。我就是有点奇怪……”

皮娜生怕林三酒为那一句话多想,又着急,又词穷, 左右来回地试图解释,好像快把自己也弄难受了。

“我明白。”林三酒都忍不住暂时放下了梦中告别的痛苦,反过来开解她:“我没多想,你就是担心我而已。”

“是。”皮娜颇为窘迫地点点头,随即想了一会儿。“你的情绪反应好强,强得让我担心。也不知道你的梦来源是什么……”

仿佛被回忆深深刺了一下,林三酒猛然浑身一颤,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注视着女娲,嘴唇开合几次,才形成了声音。

“皮、皮娜知道了?她两天前就知道了……府西罗今夜即将杀死所有人的事?”

女娲慢慢地点了点头。

“皮娜对我用了【追根溯源】!”林三酒打捞起回忆,把碎片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答案。“她进入了我的意识,追踪着韩岁平与女越的梦,一直追溯到了根源……也就是当时的两天之后,今天晚上?但是这可能吗?她在梦里,怎么也用出了能力?”

女娲的神色丝毫没有变化。

“你在梦里拼命地想跑时,沉睡着的脚偶尔也会跟着动一动吧?很正常。”她凝着一个笑,说:“没关系。即使皮娜在梦里得知府西罗在两天以后的夜里,要杀死所有人,醒来也一样全忘了。”

女娲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歪过头,脖颈拉长了;骨骼在她体内喀喀轻响,好像体内是被挤压、被变形的山川大陆。

“这也让我省了不少事……我不必设计梦的形态与轮廓,她就与你遇见了一样的选择题。”

第2407章 十人梦后

她已经历过几个人的梦境了?

一个又一个朋友与她告别,转身,远去,最终消失在深深浅浅的黑夜里;林三酒必须要闭上眼睛,一次次反复回想,才能将他们的脚步在脑海中多留住一会儿。

“我不怕战斗,但我不会主动送死,为了谁都不可能。”

大巫女背对着她,从刚才起,就不再回头看林三酒了。她的金发在后背上散乱地蜷曲起伏,仿佛自知再也抓不住天空,即将精疲力竭地沉入黑夜的沾血夕阳。

林三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随波逐流地跟着亲友们的梦往前走,因为她的决定早已下过了;她不能去说服亲友,她也不知道该说服他们什么才好。

大巫女伸出一只纤瘦的手,像是害怕一样,紧紧握住了扶手索——她们唯一一道生命线。

过了几秒,她重新松开了。

手软软地垂下去,垂在沾染了污渍泥泞的金色流苏裙旁。

“所以。”大巫女头也不回地说,“在我们走完这道吊桥之前,你要将我推下去。”

“你动作快一点,别让我察觉了。”

她定住脚,停下几秒,依然没有转头看林三酒。

“……别觉得愧对我,下不了手。”

大巫女的嗓音柔和了几分,肩膀偶有颤动时,浸血长发上闪烁起了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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