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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雪白的猪,已经在光罩里弯下了腰;林三酒落地时,胳膊上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它的热热鼻息。
“十秒怎么了呀?”白猪亲腻腻地问。
林三酒知道自己不能被它分走注意力,强逼着自己转过了眼睛――就在光罩另一侧,那一根长长空心管道似的、肉红肉红的东西,刚刚从脸洞里伸出来了一半。
她猜得不错,那人格果然与老家极温世界的堕落种模样有点像。
疯狂啃噬着的飞虫群,在卷上脸洞人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力给全部吃空了;然而正如林三酒所猜测、所期望的一样,如此数量惊人的一群飞虫,在须哭之间果然不能立刻停止行动,改换目标――事实上,当它们密密麻麻地全部包裹在脸洞人的身上时,根本就连底下的人都看不见了,飞虫主人又怎么能及时判断情势?
脸洞人所发出的一声扭曲的、沉闷的嘶嚎,冲破了夜色下各种各样的声响,在天幕下远远地回荡了开去。
“十。”
林三酒抬起头,白猪的鼻孔已经快要贴上她的脑门了。
如果这头猪跟人类农场里的猪有任何相似之处的话,她知道,自己的下一步都不会顺利实施的――那些猪战力或许平常,对危险的警觉和油滑却是大师级别的。
然而林三酒依然发动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双手朝白猪的头脸两侧压了下去。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白猪那一双小黑眼睛里精光一跳,庞大肥厚的身子立刻就以一种近乎不合理的敏捷朝后一仰,将将脱离了她的两只手范围-―它躲得太猛太急,脚下不免摇晃了一下。
林三酒早已预备好的一只战斗靴,裹着千百斤的力度,狠狠地踹在了白猪的肚皮上。
假如白猪没有顺势往后一弓腰的话,她毫不怀疑,自己那一脚会踢穿它的肠腹,踹烂它的内脏;不过饶是白猪反应机灵,却依然卸不掉那一脚的全部力量,被踹得踉踉跄跄、控制不住地朝后跌了出去――当它轰然朝草地上倒下的时候,那块一直在模仿着林三酒样貌的板子,连带着被一起砸在了白猪的身下。
她的准头还不错。
“九。”林三酒在呼吸之间低低说道。
脖子上扎着围巾的人本,在这个字未落的时候,就忽然掉在了地上,摇晃着四肢、兴奋狂喜似的奔了出去,直直跑向了那一个刚刚走近了的小胖老头--“电影预告片”不需要近身发动,可是好像也不能与目标离得太远。
小胖老头目光一落在人本身上,登时就生出了本能的危机感,居然连交手也不愿意了,扭身就跑;人本都快到嘴的饭,哪有轻而易举放弃的道理,脚下居然又快了一步,在夜色里跑成了一个虚白光溜的影子,紧紧把小胖老头给追去了草地远方。
“八。”
林三酒那一条坠着钢刀的长鞭,从半空里横扫了出去,割裂了夜色,袭向了远远近近补上来的人格黑影。
……她要在十秒钟内,重新见到大巫女。
要做到这一点当然非常困难;当钢鞭横扫出去时,不少人格也纷纷各展其能,或防护抵抗、或住脚躲避,凭这样的一鞭,其实是带不走多少枭西厄斯的人格的―-然而林三酒没想到的是,命运却好像忽然在这个时刻决定帮她一把。
林三酒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耳中却被一声惨叫给刺了进来:一个穿着小丑服的人格,明明离钢鞭还远,却不知怎么浑身一震,不受控制地跌向了草地上;他的左肩就像主动一步放弃了生命似的,眨眼之间化作了大量鲜血,哗然倾涌而下,在地上冲溅起了一汪愤怒的血池。
而他还不是唯一一个身躯蓦然化成鲜血的人。
林三酒愣愣立在光幕下,看着手中钢鞭失去劲道,重新垂落下来,口中仍下意识地数道:G,……七。”
大量鲜血倾倒在地上的哗然声响,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煮沸了夜色。
林三酒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抹了一下鞭子,指尖上沾染了一抹红。
她见过这一幕……就在今夜,她见过身体化血,不复存在的这一幕。
刚才随着钢鞭被一起甩出去的,还有鞭身上无数飞溅的血珠-―宫道一的血珠。
第2344章 同样的困局
假如有人此时正坐在夜空中,目光穿过时聚时散的暗云,落在这一片曾经空旷的草地上,可能会有短短片刻,不知道自己看见的究竟是什么。
与其说这是一片草地,倒不如说更像是有人把地表撤去了,换成了一只横跨大地的锅:不知多少人格一起化血之后,就连土地也吸收不了这样天量的鲜血了;浓厚刺鼻的血腥气在半空里凝结出了一层黑红云雾,混了泥土、近乎深黑的粘稠液体,被挣扎的、零散的胳膊和人腿,推出了一片一片的波泽和泡沫。
土地变成了血池,烧煮着血汤里的残肢;偶尔一个头颅浮起来,又咕都都地沉了下去,被煮化了似的,化成了新的血,融进了草地上腥腻肮脏的溪流里。
每一次夜色里扫过长长虚影,都会有更多人影像是被斩断了腿似的轰然倒塌,在半空里高高溅起令人心惊的一道血浪——不知多少次,血浪朝一个浅金色的光罩当头冲刷下来,将里头的林三酒短暂地浇成了一个血人;一息之后,血又从她身上一层看不见的防护罩上流了下去,渗入了泛着泡沫的血土里。
在这样一幅地狱画卷里,大巫女倒变成了一个很好辨认的对象。
“大巫女!”
林三酒遥遥叫了一声,立即朝远方半空中的人影大步走了过去——即使她身周倒下了大片人格,她依然不敢托大,每一次在步子迈出光罩的时候,【HotoRender】都会把作用于她身上的光影微微一折,使她的真正位置歪出去一些;等光罩跟了上来,她才会迈出下一步。
与人格战斗时尚还游刃有余的大巫女,此刻却简直有点狼狈了:她不知何时掏出了一个类似于18世纪煤气路灯的特殊物品,把它立在了草地上,正好笔直立在一群血浪里挣扎的人格中央;她自己则高高站在路灯顶部的灯罩上,尽可能地远离了下方的血泥沼泽。在那么一点大的地方,她双脚脚尖并得紧紧的,如同一只烦恼又谨慎的猫。
“这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人格化血化得猝不及防,连大巫女都没躲开,白色风衣上被喷溅上了大片血雾,眼看着是不能要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大概没有什么仪表可言,一边用手指梳开被血凝结在一起的金发,一边问道:“这是你干的?”
林三酒在几步之间,就快赶到路灯底下了,闻言左右看了看;四周残存的人影渐渐沉没入血土里,让她一时间竟有几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恍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