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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够不着窗户了,万一风把云吹得满船都是……”
何况高空中是不缺风的,飞船依然被这一大团云给捉住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余渊已经分不清了——时间里,二人将自己能想到的种种手段、种种猜测,都试验了一遍。
云雾流速不紧不慢,好像对于吞没二人有着天经地义般的信心,一点一点侵蚀着飞船;凡是二人能施加于云雾上的“伤害”,在平静个几秒钟到几分钟不等的时间段后,都会蓦然变成一团新的云雾——无论是切断、冰冻、封隔、灼烧等等手段……都没法将云雾减少一分一毫。
当二人计穷时,整个驾驶舱都已经成了一团云雾,再也没办法走进去人了。
他们坐在乘客座位区里,有好一阵时间,在乌云的逐步包围下,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一动。原本的“短暂休息”,变成了气力尽失的坐困愁城。
飞船前方、天花板、以及被云从外面碰上的船壁,到处都是正在往四面八方一点点漫延、扩散的浓云。云的速度始终不变,一步一步地占据着每一寸飞船,冷漠、平静地等待着碰触到二人的那一刻。
渐渐地,二人的安全空间越来越小,直到不得不肩靠肩地紧挨着,蜷坐在最后一小片没有云的空地上,连头也无法抬起来——因为上空早就沉甸甸地压满了云层。
不可能了……世上既有生路,就有死路;既有希望,那么自然也有绝望。
他已经没法从这里离开了,余渊生出了这个念头。他陷入了绝境里,能做的都做了,依旧于事无补……这好像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见真正的、彻底的绝望。
这情绪太强烈了,反而令他浑身上下都松开了,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在先行迎来死亡;他的身体近乎平静,心神逐渐滑落向漆黑深渊。
好不甘心,但是没有办法了。
“余渊。”驾驶员轻声叫了一句。
余渊一动没动。
他这一生挣扎浮沉,却不知道终路是陷在云雾里的;在如此绝望的最后一刻里,他除了只剩下一个值得令人信任的同伴,什么也没有抓住——
就在这一刻,余渊感到有一个什么东西碰上了自己的后脖颈。好像是幻听了似的,一个遥远的、愤怒的男人嗓音,从耳边一擦而过:“让我看看是谁碰了你!”
随即,脖子上的触感、耳朵里的声音都消失了。
余渊慢慢地朝驾驶员转过了头。
“你……刚才对我用了特殊物品?”
第2326章 最后十分钟2327
有一两秒的时间,余渊的思绪好像陷入了真空里。
周围的一切,与他忽然都隔开了一层,脱出去几节,即使看在眼里也并不真实。
驾驶员既没有慌乱,也没有窘迫,平静地收回了手,低头看了看手心里的东西;头发从额前滑了下来,在他澹澹的、几乎空洞一样的眼童里,投下了柳枝似的倒影。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刚上船时那个热心、健谈又爱钱的驾驶员,就像一层外衣似的,从他肩膀上滑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相貌相同,性格气质却全然陌生的人。刚才的冷静、温和,都像是冰封雪原上时聚时散的白色烟气,只是一时恰好形成了供人解读的形态,但底下始终只有冰凉坚硬的内核。
“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余渊低声说。
一直以来隐隐威胁着他、即将要不受控制一样的黑色海浪,正在脑海中渐渐平复下去;他好像重新掌握住了自己,又一次感觉自己恢复成了“余渊”——然而此刻情绪忽如其来地沉稳平定了,反而不能叫他安心了。
“嗯。”驾驶员没有一丝多余的神情,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谁,才找上来的。”
如果附近没有被云重重包围起来的话,余渊早已拉开距离了——但此刻他却只能向一旁勉强挪了挪身,握紧了防护道具,低声问道:“你是谁?”
“屋一柳。”驾驶员平静地说,“现在才介绍,是我失礼了。”
余渊刚要追问,却勐地一怔。
驾驶员似乎始终观察着他的神色,连一丝细微变化也没有放过,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她跟你提起过我?”
云在二人的一片寂静中,仍旧在稳定而缓慢地扩张着。过了几秒,余渊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你知道她是怎么认识你的吗?”
屋一柳顿了顿,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回应。“据我所知,她是恰好看见了我被割去的一段回忆。”
“不是看见。”余渊低声说,“是‘作为’你,体验了一遍你失去的那段回忆。当她活在你的记忆中时,我恰好也在旁边,身处于另一个名叫谢风的人的回忆录里。”
当“谢风”二字从空气里响起的时候,屋一柳面上似乎划过去了一丝丝异样,消失得极快,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我不知道林三酒有没有告诉过你。”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说,“我对于被割去一段记忆这件事,是没有意见的。”
似乎察觉到了余渊脸上的神色,屋一柳无声地笑了一笑。
“诚然,我不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记忆,所以你大概会认为,我只是现在才这么觉得罢了。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楼琴当初认为,只有拿走我的记忆,我才会心甘情愿地为她的计划出力。她不是个莽撞愚笨的人,她的判断我认为是正确的。所以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也会主动放弃那一段也许会阻止我为这个计划而效力的记忆。不管缺不缺那一段记忆,我就是这样的人。”
“也就是说……”余渊皱起眉头,“你如今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和目标之后,你……将这个目标置于了自己的记忆之上?”
“没错。”屋一柳的声气很平澹,似乎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在认定目标之后,我会亲手去除道路上的障碍,哪怕那个障碍是一部分的我自己。”
余渊突然想起了他在还是“驾驶员”的时候,曾说过的那几句话。屋一柳并非是靠演戏触动了他、让他产生初步信任的——屋一柳当时说的,原来都是真心话。
“我懂了……你想要救下这千千万万,反复被抛进末日世界的人。所以,你不在乎这个计划需要的牺牲品,你也不在乎枭西厄斯的最终目的。”
好像对枭西厄斯这个名字毫无感觉一样,屋一柳点了点头。
“人力总有极限。尽我所能,我能够想到的最好办法,也就只有用一小部分人做代价,去解救其余的人。究竟好不好,其实不重要了;既然它已经是天花板,那我就没有必要再去质疑它了,我只需要去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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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到这里,几乎有几分遗憾一样,轻轻说:“所以,我必须要拦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