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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思源看不明白,但第一个钓鱼的人来了。

顾宝宁循着脚步声见到了个斯斯文文的白斩鸡对着自己笑,“你好,你是新员工对吧,顾,顾宝宁…你好,我叫李果,这几天我是你的带教师傅。”

顾宝宁指着自己的储物柜,上面有李果的名字,“就是你的柜子?谢了,挺干净的。”

李果。

顾宝宁对着他的员工证看了一眼,“是真名?还挺别致。”

没想到对面的人顿时红了脸,嗯嗯啊啊了半天挠挠头,“你,你好聪明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宝宁一听来了劲,还以为这位也是同行,说不定是记者,看上去细皮嫩肉的不像黑心工厂的人,连忙上去握手:“自己人自己人!都是来办事儿的?”

办什么事李果不知道,他悄悄附耳过来,小声再小声地告诉他:“我真名叫李果果。”

那天晚上顾宝宁躺在一个臭气熏天的宿舍里给汤问程打电话:“我爱不了你了,我要回家,这卧薪尝胆怎么胆这么苦?”

他有洁癖,何况今天工厂里的大部人都不在,听说厂长带着他们出了门,就留下一点老弱残兵外加这个李果果。

顾宝宁还没看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已经快被这里的环境给药死了。

他的雪蟹腿……他的金枪鱼……他的梧桐路豪宅……他那十全十美的狗腿子张全……

汤问程听了哑然失笑,“再爱一会儿吧?怎么就不爱了?”

顾宝宁黏黏糊糊翻了个身,怕睡在旁边一张床的李果果听见,“那也不是这么个爱法……你怎么不拦着我来吃苦呢,你就故意的,你这是罚我呢……哎,宝宝大律师遇见了个果果大傻子……”

汤问程回了汤利还在加班,听见了没忍住笑。

他可拦不住顾宝宁吃苦,顾宝宁之前自己说的,他就爱吃苦,“不是说想着我忆苦思甜么,现在你机会来了,我看你想着我能不能琢磨出点甜来?”

顾宝宁还真有点想他了,不甜,其实有点酸。

夜里的墙壁上他不经意抬头,猛地见到了个逼近的人影,寒毛耸立他一个肘击后坐起来,他师傅正坐地上哎哟直叫。

“干嘛呢半夜,偷听我讲电话?!”

地上的李果被他拉起来,顾宝宁撩开他的衣服检查,不忘撇清自己的责任:“也不出声!真是的……别赖我头上啊?我这是正当防卫。”

李果笑笑,他不知道什么叫正当防卫,“……我听见你叫我傻子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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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ˇ?ˇ●)

宝宝大律师……果果大傻子……

第57章

李果不是什么战地记者。

李果只是李果果。

他说长大了要独立,所以名字也得独立,得从那个叠字的童年里挣脱出来,像撕掉一块黏在身上的膏药

天刚蒙蒙亮,顾宝宁还在将醒未醒的困倦里挣扎,眼睛还没睁开就含糊着要吃早茶。

李果蹲在他床边,连呼吸都放得轻了:“有隔夜茶你喝吗?但我爸说隔夜的东西致癌,得少吃。”

他说话时喉结紧张地滚动,仿佛每个字都需要经过再三斟酌。

顾宝宁连肘击都懒得施舍,只是叹息着将床边那张过分靠近的脸缓缓推开。

“你这是心理变态还是对我一见钟情?”他的声音还带着睡意,“咱们能有点正常人的距离吗?”

李果没说话,他打了热水进来,将毛巾拧干后递给坐在床沿的人,那条毛巾蓝白相间,非常质朴的款式。

李果看顾宝宁非常防备的眼神补充了句:“这是新的。”

顾宝宁慢条斯理地擦脸,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他将李果这种行为自动归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总不能在等我给你小费?我平常身上不带现金。”

李果摇头,做事倒是很麻利,一个人忙出忙进的还能偷偷捎进来两个肉包子,那包子在他青筋微显的手里显得格外饱满。顾宝宁就像坐在花果山,接受供奉,眼神扫到那两个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之后嘴唇微张,“我不吃肉的。”

李果很瘦,顾宝宁可以看见他手臂上淡淡的青色血管,衬得包子皮都黄了,他还是那样咧嘴笑了笑,“挑食不好。”

顾宝宁懒得和他周旋了,瘆得慌,不知道他精神是不是有问题,起来收拾东西就想走。

李果却像条认主的流浪狗亦步亦趋,最后终于支支吾吾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是信访派过来调查的吗?”

信访?

顾宝宁不明白,他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对着李果勾勾手指,让他仔细听好。

“我是一个爸妈死光了的富二代,和我巨有钱的老公起了点法务纠纷所以离家出走了,他的司机小张半道上开着宾利把我扔在这里……说要让我吃些真正的苦。”

顾宝宁眯眯笑,“变形计,懂吗?”

李果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他后退了两步,离顾宝宁远远的,“所以你不是信访办的……”

“你们这儿有什么冤情呢还需要信访办来一趟?” 顾宝宁突然伸手要那个被冷落许久的包子,饿了。他细致地撕开包子皮,将里头的肉馅完整地剥出来扔掉。

他不吃里头的肉,只吃皮,李果眼睁睁看他把一大块肉给扔了,蹙着眉头想他刚才那番话,接着仔细观察顾宝宁的五官面容,身体四肢,不像有病的样子。

可为什么说胡话呢?

顾宝宁闭着眼睛还在想早茶,想汤晓茹如果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非得流出眼泪不可……

奶奶,他想她了,可自从和汤问程戳破了这层纸之后,顾宝宁却鲜少见她:他觉得真正对不起的人是汤晓茹。

周淳死的时候顾宝宁生了一场大病,人像是不行了。

汤晓茹去顾家看望他,在他枕头边上放了一枚平安符,稀奇,他竟好了。

来年春天,顾宝宁陪汤晓茹去还愿,汤晓茹虔诚地跪在那里叩首,念念有词。

不能多想,他心里难受。他伸手问李果要纸巾,一副少爷做派。

李果小心翼翼询问:“你小时候发过烧吗?”八成脑子有问题。

顾宝宁擦擦嘴,没地方扔攥在手心里,总不好再还给李果,他斜着眼眉没有什么耐心,“废话,你小时候没发过烧?!”

李果长长叹气,那声叹息里裹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巴结错人了。

吃完早饭后顾宝宁跟着李果去了流水线,李果不知道他是谁塞进来的,百梦工厂没有外人。“你是村长亲戚吗?你爸妈叫什么名字?”

这里多数人都知根知底,百梦工厂从前建在环中心中下游的一块沿河村镇边上,那里叫百梦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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