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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缓缓折好,重新放入信封,他将其置于案头,与那些军报文书放在一处,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这?封来自京城的信,没有带来任何明确的信息,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这?北境的严寒中,搅动?了陆猖本以为已沉寂无波的心湖。

帐外风声渐歇,唯有炭火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陆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案上轻叩,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却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中京。

那时的姬政,还?是个?半大少年,眉眼尚未褪尽稚气。

会在练箭脱靶后,拽着他的袖口小声抱怨弓太沉,会在背完冗长的策论后,眼巴巴望着他案上的糕点?,甚至会在雷雨夜,抱着枕头赤脚跑到他的偏殿,借口讨教学问,实则怕得不敢独眠。

那些笨拙又隐秘的撒娇,像初生?幼兽试探着伸出柔软的爪尖。

可他是怎么回应的?

是。

他总是板着脸,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姬政,礼、德、政……

一次,两次,三次……

不知从何时起,那双眼眸里的依赖与期盼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日渐锋利的棱角与合乎礼数的疏离。

姬政再?不会拽他的衣袖,不会讨要糕点?,更不会在雷雨夜出现。

他学会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帝王威仪之?下,学会用更隐晦的方式达成目的——比如在朝堂上与他针锋相对?,比如用手段剪除他安插的人手,比如……最终用一场标记,彻底撕破所有伪装。

陆猖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

他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厚重的毛毡帘幕。

北境的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漫天无声地覆盖着苍茫天地,也?像要掩埋那些早已泛黄的旧事。

不是姬政生?来便是那般桀骜。

是陆猖亲手将那只还?会哼唧的幼兽,严养成了如今这?只会亮出獠牙、将他死死按在龙椅上的狼。

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冰冷刺骨。

陆猖缓缓闭上眼,任由那点?迟来的钝痛在胸腔里蔓延。

天家岂能?容情。

终究是,雪落无声,往事难追。

第48章 太平

北境战事, 果如陆猖所料,关键在于速战速决,避免与匈奴陷入漫长的消耗。

他?凭借对地形的了如指掌与精妙绝伦的战术指挥, 避实击虚,分?化瓦解,仅用一月时间,不仅成功击退进犯骊国的匈奴大军, 更以强大的兵威与恰到好处的外交手?腕,顺势将骊国纳入大衍藩属体系,使之成为抵御匈奴更为坚实的前哨。

捷报传回中京,举国欢腾。

凯旋路上, 大军士气如虹。

不知由谁起始, “大将军贤能”的欢呼声?如山呼海啸,响彻行军路途,声?震原野。

越校尉紧随陆猖身侧,听?着这万众一心的拥戴, 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路过一个山头,陆猖勒住马缰,驻足远眺。

落日熔金,给连绵山峦镀上壮丽血色。他?听?着身后震天的赞誉, 脸上不见丝毫骄矜, 只?是抬手?, 轻轻抚摸了一下悬在腰间的尚方宝剑。

冰凉的剑鞘, 此刻却仿佛残留着龙涎香的余温,以及那人赋予他?的、生杀予夺的无上权柄。

此番北境之行,并非一帆风顺。

军中人员繁杂, 陆猖险些着了暗算,一度身陷绝境,几乎殒命城外。

在生死边缘徘徊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让跟随他?的将士活下去,其次,便是盘点自己这一生,可?有?何遗憾。

他?这一生,底色是忠君爱国。

以地坤之身居武将之职,处权臣之位,早已习惯了非议与猜忌,甚至做好了成为君王踏脚石、最终鸟尽弓藏的准备。

可?当真濒死之时,陆猖发现,自己唯一的遗憾,竟是未能尝试与姬政的另一种可?能性?。

倘若……姬政并非全然?是帝王心术,倘若御书房的逼迫、龙椅上的亲吻、临行前的尚方宝剑、朝堂民间的种种铺垫,不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占有?……那么,陆猖愿意赌上这一次。

正如姬政了解他?一般,身为看?着姬政从稚子长成帝王的老师,陆猖又何尝不了解这位学生?

年轻帝王骨子里谁也不信,猜忌多疑。

这实属正常,自古君王皆如此。

可?正是这样一个多疑的君王,却给了陆猖考虑的时间,或者说,是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以姬政的手?段,若真想强留,陆猖绝无可?能离开京城,回到这最容易脱离掌控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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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猖一生,从未在战场上当过逃兵。

可?在情场上,面对内心不该萌动的情感,他?却逃避了一次又一次。

此番死里逃生,他?不想再逃了。既然?看?清了自己的心,做出了决定,他?便要赌这一把。

离经叛道之事,他?做的还少吗?以地坤之身位列朝堂,执掌天下兵马,哪一件不是惊世骇俗?

陆猖也清楚,在他?出征的这一月里,姬政在朝中为他?扫清障碍,在民间为他?塑造贤名。

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

帝王的爱是什么?或许就是权力?的分?享与让渡。

一个那般吝啬权力?、渴望收拢一切权柄的年轻帝王,却愿赐他?尚方宝剑,为他?铺平道路,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许以凤君之位。

要说不心动,那是自欺欺人。

陆猖的忠诚与情感,似乎永远无法真正脱离那个他?一手?带大的少年,如今的君王。他?好像……确实无法拒绝姬政。好像注定要被姬政牵着鼻子走。

只?是这一次,陆猖不再是全然?被动地承受。

他?是看?清了前路或许有?深渊,却依然?选择了纵身一跃。

大军继续前行,京城渐近。

凯旋路线被有?意安排得颇为周折,每过一城一池,必有?当地官员率众相迎,犒劳三军。

陆猖明白?,这是姬政的手?笔,要在他?回京前,将这份不世之功的影响力?推至巅峰。

夜深扎营时,越佐屏退左右,再次忧心忡忡地找到陆猖,眉头紧锁:

“将军,陛下这般大张旗鼓,末将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古往今来,这般声?势,往往是……”后面的话,他?不忍说出口。

篝火在陆猖深邃的眸中跳跃,他?缓缓摩挲着尚方宝剑的剑柄,声?音平静:

“越佐,你觉得陛下如何?”

越佐一愣,斟酌道:“陛下年少有?为,心思深沉,手?段凌厉。”

“是啊,”

陆猖望向京城方向,目光仿佛穿透无尽黑夜,

“他?心思深沉,所以不会做无谓之事。他?手?段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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