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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遗诏,一个刚二十有三、正是青春韶华,本?该最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身上已经只剩令人发怵的冰凉死气。

……

所以沈辞青现在的报复,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人能指摘。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报复,只不过是苦了太久的、世上最乖、最好的孩子,被命运磋磨太久,终于等到了能发泄的那日。

只余稚童心神?的沈辞青,静静望着咫尺天涯、痛彻心扉的厉鬼,轻轻动着沾血的唇。

“……舅舅。”

话音未落,那无力的苍白影子又向?下滑坠了。

树枝刺耳的折断声。

那绵软到极点的、关节松垮毫不受力的躯壳,坠入那一片染了凄艳鲜红的金桂深处,被那救了他的深渊贪婪吞噬。

粗糙树皮蹭破皮肉,划伤脸颊和脖颈,沈辞青像是不知道,那最狰狞、最锋利,已然瞄准他后心的怵目断枝,沈辞青也不清楚。

只是坠落。

在越来越快的滑坠中,透过那层层叠叠的斑斓树影,纷飞的金色碎星、凄艳血珠间,依旧怔怔地望着厉鬼,漆黑眼瞳映出影子,厉鬼嘶吼着扑向?他。

厉鬼的身体发生变化?——那本?来稀薄、撕裂、濒临溃散的身形,猝然像是刺破了某个口?子。

浓郁至极的墨色汹涌溢出,裹着星星点点灿金,这恐怖墨色瞬间抽干了此?处天地的全部生机,除了沈辞青——桂树猝然枯萎,草木凋敝,虫鸣骤停,肃杀无声!

系统眼睁睁盯着探测仪:「啊啊啊啊入魔了!成精了!!!」

鬼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

山精野怪、地狱钻出的魔物就不同了,燕狩的执念太盛,又受了龙气、沾了帝王精血,终于冲破了那一丝摇摇欲坠的屏障。

刹那间,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枯树化?作齑粉,飞灰弥天。

燕狩终于死死抱住了沈辞青。

沈辞青已经浑身都是伤,到处都在流血,却还固执地怔怔望着他,脸上是孩子气的痛苦、困惑,被冷落遗忘的浓重委屈。

水汽慢慢从空茫漆黑的瞳底凝聚,颤巍巍溢出浓深睫毛。

“舅舅。”沈辞青小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厉鬼几乎要发疯,他没时间管自己的变化?,无暇多?想,抱紧了沈辞青:“舅舅不走,青儿,舅舅说好了,永远不走!舅舅守着青儿!”

沈辞青迟疑了下,瘪了瘪唇角,像是想告状、翻刚才的旧账。

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沈辞青很?大方,原谅他了,垂下睫毛,轻声地、小声地咕哝:“……那好吧。”

沈辞青往他怀里依偎,软软地说:“舅舅……冷。”

厉鬼慌乱地裹住他,替他挡风,狠狠拨开那遮蔽日光的乌云,沈辞青又开始嫌太阳刺眼睛,厉鬼又用那新生的魔气再三揉捻,织成薄薄的丝绸帕子,轻轻覆在那闭合的眼睛上。

沈辞青不想去上朝了。

不想去了,沈辞青小声说,一天、两天……不上朝没什么的。

这些话之前的沈辞青也同厉鬼耳语过,在朝堂上漠然地轻声叮嘱,等回头,尸首摆上去就行了。

摆个五日十日。

厉鬼肯定有办法叫它依旧柔软干净,能睁眼睛,像是活的。

等余威震慑得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都自舍府库“祭奠鬼神?”,狠狠割一通肉,该给京中百姓的就分下去,该进国库的就进国库。

然后再说皇帝为平天劫,以身镇魔,殉国而亡……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反悔也没用。

沈辞青强迫了自己二?十三年,管束了自己二?十三年。

今日不想上朝了。

厉鬼痛彻心扉,如何?顾得上其他:“不上了——不上朝了!青儿,以后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也不去坐那破龙椅了!”

沈辞青仰在他怀里,终于慢慢展颜,染了血的霜唇被哄着弯起,初阳融雪般天真柔软,又有一点乖孩子头回被纵着闯祸的青涩羞赧。

不上朝了……

总有些……别?的事要做吧?

沈辞青小心地,期盼地,怯生生地动弹嘴唇:“是……去玩吗?”

厉鬼反复保证、百般发誓,他们去玩,这就去玩,酣畅淋漓玩个痛快!

沈辞青“嗯”了一声,信赖地软进他怀里,沈辞青的身体伤了很?多?地方,虽然自己不知道,却无意?识疼得发抖,痛楚已深入骨髓。

厉鬼抖着手替他擦拭血痕,抱着沈辞青急匆匆冲去医馆,京中平民并不知道他们的幼帝长大以后长什么样?子,沈辞青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城头,无人看清……六年前起他就再不出宫了。

沈辞青被抱去找宫外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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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鬼极力收敛魔气,化?作人身,也给沈辞青幻化?了一身寻常的天青色布衣,松垮地裹着那不停渗血的绵软肢体。

砰地一声,他重重撞开医馆门扉:“大夫!我——我弟弟伤了,快……”

老大夫睁着发花的眼睛,对这两“兄弟”定睛看了一看,似乎有些错愕,但还是谨言慎行,并不多?问。

这京中贵人遍地都是。

……不该问的,就该吞回去。

沈辞青被处置伤口?,药汁浸透冒出白泡,尖尖的细镊子夹出那翻裂皮肉里的碎木屑,痛得闷哼一声惊醒——这次的疼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过去了。

他抗拒烦闷地挣扎起来。

厉鬼慌忙抱住他:“青儿别?动!”

沈辞青挣扎得更狠,他脾气倔强、越逼越狠,竟是丝毫不顾伤口?撕裂更多?,也要奋力挣脱。

“好青儿。”厉鬼死死抱着他,“不动,听话,很?快就好了,处置好了我们就去玩,随你心意?……”

沈辞青用力抿紧嘴唇,睁大的黑眼睛瞪着厉鬼,蓄满了水汽,他以为出宫就是出来玩的。

他以为……踏出宫门那一刻,就能随心意?,就能不痛了。

骗子。

骗子!

稚童心智的沈辞青不喜欢在人前说话,脸上满是被欺骗、被诓哄的愤怒,厉鬼发着抖抚摸他的脸,手指被一口?死死咬住。

沈辞青再也不要信他了。

老郎中鼻观口?、口?观心,颤巍巍去找金疮药的工夫,沈辞青已经从厉鬼怀中滚落。

不知怎么,他居然仿佛回光返照似的,恢复了些昔日的力气和灵活,跌跌撞撞爬起来,头也不回向?外逃去。

厉鬼拇指被咬得溢血,慌张丢下锭银子,追上去:“青儿!”

他们来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之内。

沈辞青冷冷盯着他。

那张脸上,仿佛只剩了冷冰冰的憎恨与彻底的失望。

沈辞青不信他了,不知从哪捡起片小小的叶子,恶狠狠朝他扔过去。

那不过是片叶子,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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