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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光一闪的猜测,却真的听到了答案。

“工部李侍郎接任其职,不日南下。”

秋蘅停下脚步:“工部李侍郎?”

昨日出宫时遇见的李良李侍郎,原来就是接任袁成海的差事吗?

死了一个袁贼,再去一位贪官——想象靖平帝昨日宴后传召李良,交代南下为他寻觅心头好的情景,秋蘅胃中忽然一阵翻涌,忍不住掩口疾奔路边。

薛寒追过去:“秋六姑娘,你怎么了?”

秋蘅扶着路旁垂柳一阵干呕,抬头冲薛寒摆手:“我没事——”

话音落,大滴泪珠从眼角滑落,却浑然不觉。

少女雪白的脸色与无声滑落的泪令薛寒心头一悸。

“我送你去医馆。”薛寒再顾不得其他,伸手握住秋蘅手腕。

秋蘅猛然抽出手,连退数步。

“秋六姑娘——”

面无血色的少女冲他勉强一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回家休息一下就好。薛大人自去忙吧,我先走了。”

她匆匆就走,薛寒快步跟上。

“薛大人不必跟着我——”绝望恶心的情绪如浓稠的墨汁,搅动着秋蘅心湖。

是一直以来的认知被动摇,是为之努力的方向沦为混沌,是为实现目标受尽的苦楚好似白费。

巨大的荒谬感笼罩着秋蘅,令她如突然跃上岸的鱼儿,几近窒息。

她甚至觉得自己也是虚无的,荒谬的。

她真的去到了三十年后吗?

无所不能的先生,下跪重托的国君,漫无边际的大火,饱受蹂躏的百姓……一切的一切,会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吧?

秋蘅抬头望天。

忽然惊雷滚滚,狂风骤起,雨幕接天连地,把万物笼罩其中。

街上行人匆匆跑过,敞开的店铺门急忙拉上。

秋蘅失魂落魄走在急雨中,打湿了衣衫。

然后,她被拉进了一个怀抱。

少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急切与不解:“秋六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秋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只是无法控制本能的恶心,很想双眼一闭就此睡去。

没得到回应,令薛寒更心焦。

“秋蘅!”

他喊了一声,却发现怀中少女双目紧闭,毫无声息。

巨大的恐慌攫住少年的心:“阿蘅!”

依然没有回应。

薛寒打横把秋蘅抱起,直奔最近的医馆。

医馆中,伙计刚刚关上门,就被踹开了。

“干什么——”

没等伙计问完,薛寒就把一锭银子抛过去:“请你们最好的大夫,看看这位姑娘怎么了!”

一刻钟后,收治病人的厢房中,把完脉的大夫对薛寒道:“这位姑娘乃急火攻心,一会儿醒来服下汤药就好。”

“多谢。”

大夫起身出去,薛寒看着未醒的少女默默出神。

第87章 清醒

好端端怎么会恶心昏迷?

是与那怪病有关吗?

还是被拐时遭遇折磨,损伤了身体?

想到这种可能,薛寒用力握拳。

秋蘅睁开眼睛,入目是定定看着她的少年。

他双目微红,似有泪光,在见到她睁眼的那一刻如有星辉在眸中绽开。

“秋六姑娘,你醒了!”

秋蘅没有吭声。

“哪里不舒服么?”

一只手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又迅速移开。

秋蘅动了动唇,却好似被抽干了力气,几乎发不出声音。

“秋六姑娘说什么?”薛寒不觉俯身,靠近。

“薛寒——”

薛寒整个人僵住。

这样近的距离,听她轻轻喊出他的名字,犹如雷电击在心头,流向四肢百骸。

薛寒从未想过,有这么一日,仅仅听人喊出他的名字就会如此。

“你说。”他竭力镇定,目光不离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

“我难受……”秋蘅轻声道。

她真的好难受。

更难受的是这难受无人可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竟只能向彼此猜疑的人求救。

说些什么,救救她吧,她快撑不住了。

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乡间少女,就因为莫名去了三十年后又能回来,就背上了那样的重担。

可她也会累,也会疼,也会无数次怀疑自己无能为力,搞砸一切。

而当忍受下所有,坚定向前,却发现先生不一定是对的呢?

先生说除去五贼,救下靖平帝,没有幼主仓促继位的混乱,北齐不会那么快动手。而大夏国库充盈,不缺能臣良将,稳住局面国运定能延续。

射杀韩悟后,殿前都指挥使换成了擅练兵、严军纪的朱强,记载中不堪一击的禁军定会改变。

那时候,她坚定不移。

可是现在,没有了袁成海,又去了李良。

一国之君,为了喜好把一方百姓弄得苦不堪言。袁成海没有事发时还能说被蒙在鼓里,可在知道袁成海犯下的那些罪行后,继续派人去搜罗奇珍满足私欲,而不是颁发仁政安抚东南百姓。

这样的国君,多活几年真的能避免国都被破,君臣南逃的命运吗?

说不定更糟,连定都林州的那三十多年都不会有,大夏直接被他折腾完了呢?

若如此,插手改变的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万死莫赎。

秋蘅知道她的想法变了,她对救下靖平帝产生了动摇。

不,那其实不是她的想法。十年来,她一直在接受南夏君臣的想法,先生的想法。

她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

她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呢?

可那十年的学习与经历,到底改变了她,让她在这时敢想一想了。

而这令秋蘅更痛苦,更惶恐。

原本只要照着做就是了,便是失败,不过一死。可她不想完全按照先生交代的去做了,既怕先生错了,更怕她错了。

那是睿智无双的先生啊——

巨大的压力如重山,令秋蘅感到粉身碎骨的痛,那是信念被冲击而产生的心理折磨。

排山倒海而来,难以缓解。

她的脸色更苍白,额头沁出层层汗珠:“薛寒,我难受……”

薛寒也难受,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难受。

“药很快就好了。是哪里不舒服?”

大夫说急火攻心,醒来服了药就没大碍了,为何她看起来很不好?

“是旧疾发作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青莲湖?”薛寒猜测着,已忘了男女之防,紧紧握住秋蘅的手。

少女的手纤细匀称,手心尽是冷汗。

“我不知道——”秋蘅无法宣之于口,为了自救用力抓住眼前的救命稻草,“薛寒,说些什么吧,随便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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