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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停地流汗,一颗心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耳边总有人呼唤他,有时是单烽的疯言疯语,有时则是婴儿悲伤的哭声,稚嫩地叫着哥哥。

“别哭了……小鸾?是你吗?”谢霓道,一次又一次艰难地睁开眼,所见的依然是夜色。

长留的夜有这么漫长吗?

帘帐轻轻飘动,他看到一缕莹白的光芒,钻进了自己的心口,转瞬便消失了,犹如幻觉。

单烽守在床边,无声地看着他,又给他喂腥苦的羹汤,一口下去温温滑滑的,像是某种动物的脏腑。

谢霓喉头滚动,一挥手,把那玉碗打翻在地。

单烽也不动怒,两枚手指稳稳地卡住他喉咙两侧,让他吞咽下去。

“这是什么?”谢霓沙哑道,“小鸾呢,我听到他在哭。母妃!”

他踉跄着下了床,双腿却是发麻的,仿佛沉睡已久。单烽追上来,用一条毡毯从背后裹住他,道:“很快,你就能度过这一劫了,你知道吗?从没这么顺遂过,你弟弟也是这么想的。”

谢霓心中突地一跳,他最后伸出手,拨弄着檐铃,一缕影子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上面。

困倦感再一次上涌。但那一缕影子,捕捉到外界光影的变化,告诉他,并非这一夜晚太过漫长,而是他正在一夜又一夜地沉睡下去。

长留王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困着他。

又发病了?还是……

——我要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你。他们欠你的,我会一点点补好。

单烽的话音,还在耳边作响。又一次恢复意识时,谢霓不等长留王动作,已把药端在手里,皱眉吞咽下去。

长留王抚摸着他的头发,道:“很苦?快了。”

谢霓仰面看他:“我的心跳得很快。我又听到了小鸾的声音。”

“是吗?”长留王轻描淡写道,“你们是兄弟。”

他突然贴近谢霓的心口,听了片刻,一片细微的光晕,笼罩着他的耳廓。单烽满意地笑了,低声道:“为什么要指望别人呢?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素衣天心。”

谢霓藏在被下的手指无声收紧,影子亦动荡起来。

在昏睡的这些日子,一度沉寂的影子,却变得凝练许多。

谢霓入睡后,单烽如往常一般离开了。楼中有一处小药斋,药炉上翻涌着红褐的汤水,药修战战兢兢地伺候着。

“还要几日?”

“王上,此药有悖风灵脉之意,伤天害理,即便,即便天胎是自愿的,也会横生灾祸啊。”

“灾祸?他的劫数就要来了,再有灾祸,也该降到我身上,是我一意孤行!我问你,彻底夺走素衣天心,还要几日?”

药修道:“殿下的身体已调理妥当,再一副药下去,此事便无可逆转。素衣天心会在殿下身体中醒来。可王妃那头有了感应,总是噩梦连连,梦见有人生剥胎儿,王上!要是殿下知道了——”

“知道?谁让他知道。你?还是我?”

药修已从长留王眼中读出不善,当即噤声。

单烽盯着药修熬药,一手把玩着谢霓的银钏,心绪起伏不定。就快了。雪河将军的敕令符已经出现,雪练攻城的时机快到了。人人都说他疯魔,就连谢霓也怕他,可他心中却无比清明。

如果非要有所选择,非要从这片死棋中破局……

比起刚出生的婴儿,一个拥有了素衣天心的太子,不是更能守护长留吗?弥补十七年来,人为铸成的遗憾,彻底洗去白虹背负的恶名。

而万里清央也将从漫长的孕育中解脱,谢霓会得到如往昔一般的母亲。这是他留给谢霓的礼物。

冥冥中天注定,素衣夺天心方,落在了他的手里。

连谢鸾也助了他一臂之力。上一世谢霓的惨死,已让谢鸾心灰意冷。

长留不敢做的事情,他来做。

等药熬好后,单烽将它储入玉瓶中,向楼上走去。窗外檐铃叮当一响,仿佛某种阴凉的感应,他忽而想起上一世离别前夕,影子勾住了他的小指。

哐当!

药炉倒在地上,罐中的残渣淌了出来,整团不化的血块,仿佛羔羊鲜红的脏腑。

“疯了,都疯了!”药修捏着鼻子,收拾起了残局,“连胞弟的心都敢吃!”

【作者有话说】

犼的破局法[可怜]

第233章 求救两失

虹辉楼上,门窗半开,漫天帐低垂。哪怕不停引来清风,也无法冲散腥苦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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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霓身上的冷香沉沉浮浮,格外明显,有一瞬间,单烽错觉有玉簪花浸在血泊里,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最后一次了,只要素衣天心在谢霓体内成形,这场噩梦就有了尽头。

单烽还记得对方的痛苦和排斥,一颗心也跟着烧灼,可若非心硬如铁,又怎能破得了局?

他只能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谢霓静静地坐在帐里,连日进补下来,用了无数天材地宝,依旧是一道瘦削的剪影。

单烽直直看了片刻,忽而反应过来,谢霓居然是醒着的。

滴答,滴答。

帐中的水声,让单烽头皮一紧,一把抓住帐边。却被谢霓拦住了,温凉柔软的手,轻易地安抚了单烽的急躁。

单烽放缓声音道:“怎么了?”

谢霓轻声道:“我做了个噩梦,梦里都是血,很冷。父王会一直陪着我吗?”

单烽心中大恸,断然道:“当然会。没事的,都是父王不好,没能保护好你,很快就会结束了。”

谢霓还抓着单烽的手不放,五指几乎掐进了皮肉中,这细微的疼痛,却让单烽有了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谢霓道:“我们会遭报应的。”

单烽喃喃道:“不管去哪里,父王都会陪着你。报应都在我身上,若是坠入慈土境,也该是我在烂泥中做尸魔。别怕,你只要平平安安地过好这一生。”

谢霓很轻地笑了一下:“那就好。父王,你说要弥补我,我能自己选择想要的东西吗?”

单烽从恍惚中挣脱出来,后心突然寒了一下,顿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古怪:“谁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雪练!”

他阴冷的目光四下扫视,只觉这楼中鬼影重重,恨不得把一切潜入的东西劈得粉碎。走到这一步,他承受不了任何失败。

会是什么?镜子?还是檐铃?

窗半开着,檐铃晃荡,一缕极细的影线缠在上头,因鸟雀的啼鸣,细微震颤着。

影线?谢霓又一次接触到了炼影术?什么时候?难道只是为了挣脱他?

单烽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谢霓都听到了!

他当下就要拔出佩刀,劈碎檐铃,可刀鸣声却抢先一步,在帐中响了起来。谢霓没有任何迟疑留恋,翻手一抹,刀影如电。

一大片刺目的血红,就这么直直地喷溅在了帐上!

单烽根本没反应过来,狂暴的风墙已撕碎了罗帐。

他只知道疾疾前扑,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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