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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接过药包,上头还斜插着一卷儿小像。

单烽道:“城里的小孩儿,你很熟吧?这样的事,你竟然不抢着去?”

惠风被他一眼看破,却是对着那张小像,嘴角微微抽动。

单烽顺口道:“怎么,见了鬼了?”

他展开小像,下一瞬:“……”

惠风:“……”

二人相对沉默片刻。

单烽道:“这城里,还有绿头发,三角头,蚱蜢嘴的小孩儿?”

惠风喃喃道:“世上也罕有吧。八九岁,裤脚袖口都穿破了,是个穷苦孩子。”

单烽又伸手一指:“这花脸上还黏了颗红豆呢?”

惠风道:“还真是,不对……这是红痣,左颊上有颗红痣!”

话音刚落,他像忽而记起什么似的,一惊,怔怔出神。

单烽的目光却落在下方两个小字上。

灾星!

边上还画了团黑漆漆的影子,一手叉腰,拿笔拨划着。

霎时间,他心中大振,忍不住回望远处寝殿的灯笼,如饮了蜜一般,被一股甜柔涨满了,哪还有半点守夜后的疲惫?

单烽道:“口是心非。连影子都瞒不过,又怎么瞒得过自己的心?”

惠风霍地抬头,脱口道:“我可没想起她!”

单烽道:“什么?”

惠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迟疑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我不便过去,你就去铁砧……”

单烽忽而面色一变,刷地展开了鸣冤录。

一行血红小字赫然在目,比先前所见的加起来还要刺目。

——铁砧巷,有灭门案。

铁砧巷……舆图上的方位所指,距此不足半里,就在顺风东街!

单烽道:“看得出是谁鸣冤么?”

惠风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这么巧?姓名都隐去了,得赶紧去看看!”

二人领了巡卫队,直奔铁砧巷而去。

单烽时刻感应着小还神镜。

依旧是微弱的刺痛,无从判定方位,唯一能肯定的是,源自雪练的阴沉窥探始终未曾散去。

单烽忽而道:“你在急什么?铁砧巷有你相好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城里的人,是轻易死不了,”惠风勉强道,“可要是死了一片儿,必然出了大事,惊动城主前,得先一步料理了。”

单烽又道:“你容易死么?”

惠风愣了愣:“不太容易吧。”

单烽:“你调些人手来,进铁砧巷后,立刻疏散两边民巷里的凡人,特别是左邻右舍,用风墙隔开,别闹出动静。我破门。”

他神色一沉下来,便使人后脊骨微微地发凉,不自觉地听其号令。

惠风二话不说着手去办,两人在铁砧巷外分头行事。

片刻之后,惠风再次踏入巷口,身边一瞬间泛起淡淡的波纹——整个铁砧巷已被无形的风障笼罩在内,任何人的进出都无处遁形。

他一颗心却依旧惴惴。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灭门惨案?

城里的寻常百姓,大多受炼影术庇护,一旦遇险,便会自行遁入影中,外力轻易杀不死。

像他这样的影傀儡,生死更在谢泓衣一念之间。

对他而言,生前的旧事大多模糊了,记得最深的,却是重伤濒死的一瞬间,他浑身血窟窿,拼力抓着谢泓衣的衣角。

“救救他们……那些……孩子……桌后……”

那一袭蓝衣,极为巍峨,仿佛一尊高悬的菩萨影,半明半暗,非求不应,给人以森然的恐怖感和难言的安心。

从此,他便成为谢泓衣座下蔓生的黑影,随城主的心跳、呼吸、喜怒爱憎而搏动。

铁砧巷里住的是最早进城的一批凡人,对城主最是虔诚,怎么还会出现灭门惨祸?

难道是城主身上的伤势,令荫庇失效了?

惠风忽地回过味儿来,难怪单烽二话不说冲锋陷阵,敢情又是他自己惹出来的烂摊子!

正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串地动山摇般的哐哐声,像有人抡着刀斧劈砍着什么。

是舆图所示的位置。

这就打上了?

惠风心中戒备,挨着墙根飞奔过去,未及下令,已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单烽脊背微曲,强悍的肌肉线条天然不显懒散,而像蛰伏的凶兽。他单手提刀,手起刀落地——

劈柴?

唰唰唰唰唰!

木头跟豆腐似的应声破开,连半点儿木屑都不曾惊动。一整串方方正正的柴火腾空而起,如长了眼睛一般,在半空急坠下去,照着高矮胖瘦或左或右地堆列,垒成了两座小山。

唯一遭殃的却是底下那张肉案。每一刀剁下去,跟泄愤似的,精铁铸成的厚重肉案都得蹦上一蹦,眼看就要散架了。

惠风不可思议道:“你在做什么?”

单烽道:“劈柴,造门。”

“造什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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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惨案的门。”单烽头也不回,伸手一点,民宅门户大开,里头简陋的陈设一览无余,还有个男童趴在窗边,歪着脑袋看向二人,“影子把他们家的门吹跑了,得重新安一扇,没木材,拿这个攒。”

“没了?”

单烽道:“你还想安个窗?老子削一把木刀,都得这个数。”

惠风道:“轻点,把肉案劈散架了,还得再来修。”

“你们那破舆图就不能修修,一惊一乍的。”

惠风道:“这年头能有几个阵修,我这半吊子……”

“你,”单烽微微讶异,看他一眼,“你不是教书先生出身吗?”

惠风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单烽指了指自己的眼眶,道:“妖魔鬼怪见多了,眼神好使得很。”

他把柴刀扔在案上,盯着柴火堆,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是五指凌空结起了祝融伏火印,案板上的木材应声而起,两扇窄门飞快成形。

“行了,再来一场大风雪,都吹不裂这扇门。”

他道,单手挟着门板,安在门框处,年关将近,修者不在意这个,这凡人巷子里却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深重的气味,这么早连年画都换成新的了。

他怀疑这地方得把谢泓衣贴在门上,不由多看一眼。

好在左一张目光炯炯的是阊阖,右一张须发皆白寿星额的老儿,写着万里鬼丹,也不知万里宗主自己认不认识。镇宅避瘟,倒很齐全。

那孩子便在鲜红年画的侧旁,一扇小窗背后,瞪大眼睛看着他们,颊上赫然是一颗小痣。

“包小林,是你吧?”惠风站在门外,略一迟疑,把手里的药材一提,“楚药师托我带给你的,他搬到药行巷了,难为你到处寻药,你娘亲的病如今……”

包小林并不接。单烽的目光和他一对,他就低下头去,拨弄着桌上的一对木头小马镇纸。

惠风看他反应,脸上的神色一僵,唯恐自己失言了,包小林开了口,声音却是嘶哑的:“不用了,我娘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惠风一怔,马上改口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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