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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当见过了吧?一种是以物结物,另一种是以人结人,免去了很多麻烦,却也更加凶险,我们在这鬼地方鹌鹑似的缩着,正是为此。礼成之后,就会像你,和尊……尊相公那样,被红绳牵在一处,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
此话一出,梳头歌凄厉的唱腔便在单烽耳中轰然回荡起来,此先未解之处,皆被照得雪亮。
——分钗合钿,形影重会,一愿娘子与郎君,今世和合,情同此镜。
应天喜闻录上的批注小字。
——漫世间痴男怨女,欲如形影不相离……
形影重会,形影不相离……药篓之中,不断重合的雌雄首乌藤……以及此刻身畔,轻若无物的谢泓衣。
他本以为那只是漫无边际的赌咒发誓,如今看来,这四个字早已被尸位神之力所扭曲了,确有所指。
一旦被姻缘红线牵上,其中一方,就会沦为另一方的影子。
形和影,难分离。的确是世上最坚不可摧的关系。
楼飞光抓了抓后脑,道:“百里,你早就猜到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上一回才……”
百里面上泛起恼怒的血色,道:“你闭嘴!”
“上一次,我们搜罗的双鱼被人夺走了,不得已只能找人结成佳偶,实在是九死一生,”楼飞光心有余悸,“结成佳偶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很轻,一阵风都能吹走,迎面所受的一刀,也莫名落空了,后来想起来,我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百里就倒霉了些,给人做了形,一路挨了许多揍,血都吐了半缸。”
百里道:“楼飞光,等出了城,我迟早毒哑你……”
楼飞光哈哈一笑:“不会吧,我这次还得给小灵当形呢。”
“你最好老实点,长点儿脑子出来,”百里道,“步骤别记岔了,要是害我妹妹给你当了形,不,只要她蹭伤了一根指头,我就把你砂炙了当药引子!”
“我也有药性吗?”楼飞光惊愕道。
他二人你一眼我一语,单烽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谢泓衣身上,蓦地一笑,犬齿却露出半截,森森然抵在唇上。
“形影不离,嗯?”
“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还哄我当肉盾?好端端的,为什么我就是扛揍的形?你消失的那段时间,跑去动了什么手脚?”
接连三问,语气越来越不善,谢泓衣却只是淡淡道:“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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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什么?你谢城主千年的道行还是狐狸的尾巴?”
谢泓衣的目光往手腕上一掠,那一圈脱臼时留下的瘀青,显得尤为触目惊心了。单烽忆及他后颈处那几枚琉璃针,虽有满肚子的火气喷薄欲出,架不住面前是张单薄的纸人,火星子一撩,便烧得没影了。
“我倒是可以做形,”谢泓衣道,“无非是形死影散。”
“行了吧,别祸害我了,瓷菩萨。我供着你,来,吃个果儿。”单烽道,顺手去面前的铜盘中摸仙桃,还没碰着,那铜盘闪电般移开了,里头的仙桃砰砰直跳。
“不给吃?”单烽道,便见昆仑奴顶着铜托盘腾地跳起身来,用那双绿莹莹的眼睛翻了个字正腔圆的白眼,“操!”
那铜托盘绕过他,递到了谢泓衣面前,昆仑奴深深躬身,拿额头去触谢泓衣的足尖,后者眉峰一抬,这家伙不敢造次,一缩脖子,灵蛇般咝咝地膝行退了几步,道:“这位娘子……”
谢泓衣轻轻道:“滚。”
昆仑奴脸上立时泛起潮红,忽地伸出三指,点了点项上璎珞间的一枚铜鉴。
砰!
单烽一巴掌拍在案上,道:“黑朋友,你有些造次了,打什么哑谜呢,让我也听听。”
“他要偷你的影子,”楼飞光道,“你没看过楼里的皮影戏么?三根手指,是三更天。镜子是月圆之时,飞檐走壁……”
“没那么容易。菩萨都不肯解的东西,他能解开?”
百里道:“不用解,是杀夫夺妻。”
“就凭他?让他试试。”单烽道。
“他成心的,我劝你别揍他,”百里道,“若不然,灯灭之后……”
与此同时,昆仑奴又觌了单烽一眼,以手为刀,作势向颈上一抹,又向裆下狠狠一抹。
说时迟,那时快,单烽已飞起一脚,把昆仑奴踹得倒飞出去。
那家伙也不知挨过多少顿揍,一沾地便手足反撑于地,没事人似的翻身起来,从头到脚掸了掸灰,腰上蹀躞带上挂着的数十枚小金鼓,齐齐晃荡起来。
楼飞光望着昆仑奴飞出去的轨迹,半晌道:“你完了,道友。”
周围所有宾客,齐齐向远处挪了几步。
单烽也不管,只向谢泓衣道:“谢城主声名在外啊。就这么招鬼东西惦记?”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鬼,”谢泓衣不冷不热道,“现在他来惦记你了,可好?”
吱嘎吱嘎吱嘎!
四角灯笼忽明忽灭。
黑暗中,有一道巨大的人影闪动着。即便以单烽的目力,也难以看全其轮廓,只知他正借着灯光明灭的间隙,在长案短案间,旋舞若飞。
灯灭处,踏舞动地,似有巨灵神现。只听金环当地一响,那身影已翻腾到身后,光一只脚就有水缸大小,一股股胡椒与檀香相掺杂的浓香,也盖不过那身上的血腥气。
这种令人作呕的气味,单烽只在某些嗜杀成性的凶兽身上闻到过,但也不像这样阴邪,仿佛常年浸润在血食中,显出恐怖的神性。
灯一亮,却只有昆仑奴垂手立在舞筵中,眼珠畏畏缩缩瞟向眉毛,仿佛方才的一幕只是幻觉。
显然,这家伙唯有在黑暗中才能显出本相。灯一亮,他就只能做个仆役。
单烽心中刚掠过几个对策,窗外就传来一声巨响,连枝灯笼重重地撞在了楼上。
轰!
地动山摇,门窗洞开。
四角的灯笼应声而灭,一盏都没剩下。
影子,不愧是老朋友。
单烽的嘴角止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好脆的灯笼,”他将手肘压在案上,向谢泓衣道,“怪不得你要挑这地方,灯灭了,影子一时半会儿还跑不进来。”
谢泓衣道:“你觉得这是好事?”
“自然,我可不想腹背受敌,老朋友得留到无人处,好好照料才是,”单烽道,自心腹大患中移开眼去,“至于后头来的妖魔鬼怪,何妨一战……”
话音戛然而止。
他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在他头顶上飞旋而过,胯间只围了一圈金鼓,原本就贲突的肌肉上还蘸了一层油润发光的金粉,立时沦落到了下流的地步。
仿佛捕捉到了单烽的目光,昆仑奴在翻筋斗之时,双手环在胸下,刷刷刷地抖了三抖,深邃的胸肌沟壑中又迸射出一大蓬金粉来,一片黑暗中,仿佛天女散花——
单烽沉默片刻,抹掉了满脸的金粉,扯住了衣襟:“……就比这个?我告诉你,我可会光膀子耍火壶,还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