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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瞪他。

张启渊把盛零嘴儿的匣子往圆桌中央推了一下,也算是终于办成了惦记好多天的这件事,他一转头,正看见穿了身柔顺、莹白的寝衣的魏顺,在灯光里站着。

寝衣的上身有点子掐腰,魏顺浓密的头发随便披着,他很白,是月阙关人,祖辈都习惯苦寒的气候,所以风吹日晒后还是白;他又有中原人的血统,所以不是那种眼窝很深的异族模样,而是……

而是野性、静谧、独特。

冷淡、威严、高高在上。

张启渊刹那间懂了,震慑无需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而需要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需要对权势的渴求,需要阅历与强者之态。

张启渊走近了他,告诉他:“那我先走了,回去了。”

魏顺问:“回哪儿?”

张启渊笑:“肯定是回奉国府啊,还能回哪儿?”

魏顺解释:“不是,我还以为你要回外院厢房。”

“我走了,叨扰了,”张启渊往后退,忽然对魏顺行了个恭敬的礼,他真的中邪了,突然有人样儿了,说,“扇子我会送把新的来,给我爹写信……你想写就写,那会儿在兵部,我不该那么做,你杀头也好,诛九族也罢,我都认了。还有就是,你别怪罪看门儿的,我答应了保他。”

张启渊打开门出去了,比他矮点儿的魏顺站在门缝里,扶着门框,说:“扇子我不要,我不乐意跟你‘同生’,你听没听见?”

张启渊转过身,在清浅月光里注视魏顺的眼睛,想了想,说:“月阙关那些事我都知道,祖父他奉命行事,和你这次监军一样,他把那么多孩子带回来,心是好的。”

魏顺:“我没说他,我说你,我不想和你一天生辰。”

张启渊:“这由不得你了,这是咱俩天定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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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渊就是变了,他半夜离开提督府,魏顺做梦都在琢磨他的奇怪之处。在延绥之行以前,张启渊直白莽撞,魏顺以牙还牙,可现在,那人说话做事一下子有了章法,像是知道了要达到什么目的。

魏顺却还是弄不懂他想干嘛,只相信张启渊那种信口雌黄、目中无人是没变的,暧昧不清也没变,不过这回倒不问自己喜不喜欢他、跟七皇子是什么关系了,而是说出了“天定的缘分”那种鬼话。

谁跟你天定的缘分……上元节睡到了快中午,喜子把饭送到房里来,魏顺一边吃一边暗自抱怨着。

徐目也起床了,来找他了,说:“主子真别说,睡习惯了营帐里的床,竟然觉得家里的床软得腰疼。”

魏顺喝着粥,问:“你的三个‘客人’昨儿夜里走了,你知不知道?”

徐目:“三个客人?噢噢,知道了,我早上出去,外边的人跟我说了。”

魏顺:“他半夜来房里找我,还给我带了两匣子东西,暹罗的橄榄,波斯的糖块儿,嘱咐我别怪罪看门儿的。”

徐目笑:“不错啊,知道疼你了。”

魏顺纠正:“什么疼我,你别胡说,我就觉得他挺奇怪的,也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

徐目还是笑,从衣裳里掏出了一张纸,打开,放在桌上,说:“主子你看看,给张钧大人的。”

魏顺:“不寄了,撕了吧。”

徐目:“为什么?”

“不要再招惹张启渊了,谁知道他又做出什么来。”

魏顺冷冷盯着徐目,徐目心里忽然有点埋怨;徐目不动,魏顺于是等不及了,自己把信拿起来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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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出招,灵活应变,张启渊拿到主动权了,心里终于舒服了。

他是挺好胜的,只是不在财权上好胜,专在乎一些鸡毛蒜皮的输赢。他对祖父的爵位没兴趣,对家里的生意也没兴趣,却在跟兄弟姐妹们玩儿牌的时候斤斤计较。

情况往往是这样的:张启渊脑子机灵,赢得多,赢了再赢,赢了还赢,又不准别人走,逮着往张启清脸上贴纸条。

所以在魏顺到底喜欢谁、到底对谁好上,张启渊也好胜。

上元节,奉国府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忙着挂灯了,不光是大门外、房前屋后,就连廊子上、花园里也全都是,而众人聚会的厅堂前更不用说,马灯、方灯、珠子灯,莲花、走马、仙鹤、山水……有些是大人孩子们自己糊的,有些是在灯市口铺子里提前定做的。

而且不光要看灯,家宴不能少,姑娘们的藏钩、投壶也不敷衍。曹夫人带着一堆人猜灯谜,还要走百病、祭天官。

张启渊和他们玩儿了一阵子,尽兴了,就打算回去了,珍儿没玩儿够,张启渊让她先待着。

“爷。”她却还是跟着出来了,两人走到一个僻静地方,她招招手,意思是要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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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张启渊把耳朵凑过去。

珍儿:“你昨儿晚上出去了,是不是跟那个姑娘……那样了?”

“哪样?”张启渊装作听不懂。

“哎呀,”珍儿着急,拽了下他的袖子,说,“就……你俩昨儿晚上是不是同寝了?”

张启渊:“这事儿也要向你报告?”

珍儿:“不是,我是担心你惹祸。”

“能惹什么祸……”

珍儿急了:“要是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你就知道能惹什么祸了。”

张启渊大笑起来,他觉得珍儿专认那些老旧的道理,又很天真,心里有股子要他“走正道”的执着。后来笑够了,他说:“弄大了肚子,娶了不就行了。”

“你是真不知道奉国府的家法,要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声张、做妾室也无妨,要是娼妓戏子什么的,你就等着挨板子吧,爷,可想清楚,老爷他对谁都这样,比方说——算了,反正你得想清楚。”

张启渊低声问:“你是不是想说钥三叔啊?”

珍儿把视线挪开:“没,我谁都没想说。”

张启渊:“不真诚。”

珍儿无奈,又捂着嘴笑,说:“自然,你那俩新来的小厮才是最真诚的,你不让告诉的打死都不告诉,我问昨儿晚上去哪儿了,两个人嘴上都糊糨子了。”

张启渊:“你甭管我去哪儿了,反正是把东西送出去了。”

他倒着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挂在四处的灯,又告诉珍儿:“他散着头发,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跟昨儿晚上的月亮一个样,我还是头一次这么看他。”

珍儿不说话,脸红了,装模作样地清嗓子,好半天了,憋出来两个字:“真羞。”

“羞什么……”张启渊不以为然,不笑,也不低落,而是腻腻乎乎的,说,“我告诉他‘我俩是天定的缘分’。”

“她说的什么?”

“他就把我关在门外边儿了,是害臊了?其实我以前没见过他这么的……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昨天晚上的他很特别,他老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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