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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脚步声忽地由远及近,崔杳猛地放下手。

“崔五姑娘。”

有人隔着帐幔唤他,那人好像没想到他也在这,声音里透着些惊讶。

不悦的、不赞同的惊讶。

是季琳。

崔杳缓缓起身,他无声无息撩开帘栊,又轻手轻脚地放下,待确认无一点风能透进来,方转身。

正与季琳冷沉的视线相撞。

崔杳颔首见礼,“季大人来了。”

季琳嗯了声,正欲上前,身后忽地传来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小侯爷才用过药,烧还未退,季大人若还想训斥他,不妨等小侯爷醒来后吧。”

季琳转头,一双眼终于落到了崔杳身上。

他做了多年刑部尚书,自有一股冷冽的戾气绕身,不怒自威,寻常人看他冷下脸早就已经两股战战,跪下请罪了。

崔杳却神色如常,他上前几步,将季琳才扯了条小缝的纱帘阖紧,“有风。”

崔杳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熟稔自然。

这感觉令季琳很不舒服,但隔着薄纱,他犹能看见季承宁紧紧皱着眉,便是在睡梦中,也极不安稳的模样,所以他没有去反问崔杳,你为何在这。

他先前口不择言,说了那样伤人的话,承宁醒来未必……未必想见他这个叔叔。

季琳沉默了几秒,道:“刘太医开了些去热的药,我已命人煎上了,请姑娘三个时辰后督促承宁喝下。”

“是。”

“劳姑娘费心。”

崔杳微笑,“我蒙世子照顾良多,投桃报李,理所应当。”他轻轻垂首,“恕我还要陪着世子,不能远送大人。”

“季大人,慢走。”

崔杳坐回床边,他身上天然一股阴郁的凉气,季承宁高热贪凉,只觉身边搁着一大碗酥山,他神志不清,没骨头似的往崔杳的方向贴。

崔杳身体一僵。

后者却好像很安心似的,眉心展开。

“表妹。”他喃喃。

听季承宁出声,阿洛正欲上前,然而听到表妹二字身形僵了僵,旋即消失在原地。

崔杳知道他是藏到暗处继续监视去了,依旧近乎贤良淑德地去给绞干净帕子,给季承宁擦拭。

敌我不分的小蠢货。

隔着手帕崔杳冰凉的指点在季承宁的下巴颏,轻轻一压,换得季承宁闷吭了声。

不知道谁才是真心待你好吗?

这样傻,旁人给点甜头就能乖乖地凑上去,居然是名满天下的永宁侯季琛的亲儿子。

季琳是怎么教他的,有意将侄子教成个笨蛋吗?

崔杳嗤笑了声。

不聪明也就罢了,偏偏还身弱,被血淋了一身便发了两日的烧,这样千娇百贵的小郎君,只适合放在金屋中养着,哪里能指望他效仿长辈,立不世之功?

因此动作更轻,好像在以指去抚摸一片雪花。

季承宁昏昏沉沉,拿脸去贴崔杳冰凉的掌心。

他闻到了股淡淡味道,像是花木腐败后的腥香,不难闻,只是有点怪异。

季承宁想确认,鼻头微动,小狗似的贴着崔杳手腕中央闻嗅。

崔杳顿了顿,但也由着他去了。

季承宁喃喃,“表妹,你身上怎么一股血腥味?”

崔杳伏下身,柔声哄骗,“因为世子身上的血蹭到了我手上,把我弄脏了。”

季承宁的记忆仍停留在前夜,他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脏,急得不知所措,简直要摇尾巴,他可怜兮兮地说:“我不是故意弄脏的。”

福至心灵,季承宁终于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还有干净的地方,便凑过去,拿嘴唇去蹭崔杳的手,我给你擦干净。”

二人皮肤还未相贴,崔杳就一把按住了他。

崔杳方才还得意季承宁的好骗,现下季承宁的脸被他大半锢在掌中,鼻息吐息尽数扑在绷带上,明明隔着厚厚的纱布和药粉,却还是痒,他又恨季承宁好骗。

难以抓挠的,令人骨头缝都发麻的痒。

别人说两句谎话,就能轻而易举地上钩,太子传他入宫那次是,这次也是。

以季承宁毫不设防的秉性,定然还有下次,下下次。

却不知,之后是和谁。

季承宁根本不知道他那个喜怒不定的好表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只顾着给崔杳擦手。

鼻尖顶着粗糙的纱布,蹭得他想打喷嚏。

擦不干净。

越擦越多。

深深的伤口在两人毫无顾忌的动作间又一次被扯开,血浸透纱布,濡湿了季承宁的唇角。

季承宁面容方才被他擦得一尘不染,现下,唇上却多了刺目的星星点点脏污。

掌心下移,落在季承宁下颌处,狠狠向上一抬。

小侯爷不明所以,闻到那股腥味越来越重,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他是极会些撒娇耍赖,蒙混过关的性子,“表妹,你不要生气。”

崔杳死死地盯着季承宁被弄脏的脸,眼眸中血红的经络随着主人亢奋的心情,剧烈地一收一缩。

崔杳头一回这么想掐死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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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老婆。

第20章 表妹怎么在他卧房里?

季承宁醒来后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手边居然伏着个黑漆漆的东西,他定睛望去,只见扑撒了半床的头发。

漆黑、柔长,还有点苦药与熏香混合的冰冷香气。

季承宁动了下手,那些长发如水似的滑入他掌中。

是,崔杳。

季承宁还未完全清醒,呆呆地想,然后——等等,崔杳?!

表妹怎么在他卧房里?

崔姑娘大约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整夜,双膝跪坐在床下的软垫上,头枕着一只手臂,发髻早就乱了,如墨青丝顺滑地散落。

“表……”

他猛地收声。

崔杳大概眠浅,听到这点轻得不能再轻的声响长睫微微颤了下,他缓缓睁眼,双目还含着点点倦色。

见到好端端的季承宁,他先露出个笑,柔声道:“世子,你醒了。”

季承宁耳朵尖有点发痒,嘀咕道:“持正和怀德去哪躲懒了,怎么让表妹守夜。”

崔杳听他小声念叨,唇角微微扬了下,他起身,取过尚温的药碗,“不是世子的人躲懒,而是我想着,诸事皆因我而起,累及世子,我若不在,岂能安心?”

季承宁实话实说,“与你无关。”

即便不和崔杳一道出门,他也会和其他人一起出去,能否赶上救人就不可知了,但,救人一命,总归是好事。

旋即又想到自己这话未免有敷衍之嫌,遂又笑道:“受凉而已,算什么大事,表妹,你兄长壮得御马监的狮子骢似的,你且把心放着呢。”

崔杳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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