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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鬓的浓眉微皱,阳光刺目,他微微眯起眼,神情很有几分不耐,却显得愈加侈丽张扬,好似全天下的荣贵才凝成了这么一个人。

一时间,管事脑子里只有富丽堂皇四个字。

“这,这位……”一贯巧舌如簧的商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车夫得令,默不作声地上前去接崔杳的书。

阳光太盛,崔杳眯了下眼。

他朝管事点点头,撩帘上车。

光影明灭开阖。

小侯爷方才的不耐烦一扫而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望着崔杳看,反差之大,简直令人受宠若惊。

“让世子久等。”

季承宁弯唇,“表妹不必客气。”下一刻,却听他漫不经心地问:“崔表妹从前来过京城吗?”

车轮转动,压在青石道上,辘辘作响。

崔杳低垂着眉眼,乖顺答道:“从前家父还在世时来过几趟。”

“难怪,我方才还当那老板油嘴滑舌呢,”季承宁打了懒懒往后一仰,双目轻阖,“妹妹才来京不久,怎么就一直照顾他生意了。”

崔杳闻言缓缓地转脸。

他语调柔和万分,“生意人迎来送往,口齿当然要伶俐些。”

黝黑的眸子却与之截然相反地,直直钉到季承宁身上。

纨绔子弟的姿态太随意,丝毫不顾及还有一女眷同行。

他向后仰躺,就露一截雪魄似的脖颈,颈骨荦荦,皮肤白得透明,几乎能看见下面浅青色的、柔弱易断的经络。

这样的脖子其实很适合拿环刃圈住。

不,不对。

崔杳在心中反驳自己。

季承宁骨多于肉,连刀刃都不必,只要伸出手,以指笼住,轻轻用力——折断这截骨头,不会比掐断一根花茎更难。

季承宁随口道:“表妹不谙世事,可别被花言巧语给骗了。”

“多谢世子教导。”

冰冷的扳指被他死死抵在指下。

崔杳抿了抿干涩的唇。

伤口又隐隐开裂,痛痒得他心烦。

“教导谈不上,无非是我虚长崔表妹几个月,难免要多关怀些。”

话音未落,小纨绔忽地睁开眼。

崔杳好好地坐在他身边,依旧是副很乖巧,很逆来顺受的模样。

季承宁忍不住揉了揉发冷的脖子。

怪事。

他随口发问,“对了,表妹有兄长吗?”

少年手指下移,正落到自己脸上,力道不轻不重,直把柔软的面颊戳出一个小坑。

“与你,生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崔杳神色坦然,“有几位堂兄,已多年不曾联系了。”

“原来如此。”

语毕,他又慵懒地合上眼。

崔杳看向季承宁。

他气韵沉静,看人也悄无声息。

像是一只躲在暗处的毒蛛,悄无声息地垂下丝网,在人回神的刹那,蛛网已缠了满身。

季承宁忽道:“表妹。”

“怎么了?”崔杳柔声问。

“我突然想到,表妹的院子太过僻远,你只带几个人住在那反倒让我担心。”季承宁笑得眉眼弯弯,“我院子还空出大半,不若,表妹搬去与我同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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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如蚁钻骨。

季承宁被娇生惯养了多年,傲气到了骨子里,连与人商量都像是颐指气使的命令。

崔杳蓦然抬眼。

季承宁总能给他一些预期之外的惊喜。

如同以手拂过最精美柔软的贡缎,却被遗留在内里的针刺了满掌鲜血。

崔杳当然知道季承宁是在试探他。

可,为什么?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少年线条好看的下颌微扬,似乎很为这个漏洞百出的试探感到得意。

崔杳手指微动。

“咔。”

响动幽微,与辘辘的车轮声混在一处,使人根本无从察觉。

扳指卡在掌心,特制的机扩随着主人轻轻按动而显露出一线晶莹的、恍若蛛丝的利刃。

崔杳呼吸发沉。

季承宁一下来了精神。

从初见崔杳起,他便怀疑自己梦中的刺客其实是个扮男装的女子,是个与崔杳关系匪浅的女子,或者,干脆就是崔杳。

可反之想来,为何不能梦中刺客是褪去伪装的真人,而崔杳这个在他面前百般求全,温顺非常的“表妹”才是假装。

少年明知故问,“表妹为何不言?”

被抽出的丝刃紧紧贴着主人的皮肤,杀意砭骨。

季承宁扬着润泽的唇瓣,浑然不知危险接近。

这个嚣张跋扈,心机浅得一眼就能看穿的小蠢货。

崔杳垂眸。

他忽地很想,很想,就这样一口答应季承宁。

看这个自负聪明的纨绔子弟下一秒大惊失色,赶忙矢口否认,说他不过在开玩笑。

马车内一时静默。

唯闻呼吸。

等了许久,季承宁焦躁地捻了两把扇子坠。

明明他才是出言试探的那个,现在好像将心放入油锅烹着,七上八下的却还是他。

季承宁原本想,若崔杳断然拒绝,既是守礼,又能说他心中有鬼,可若崔杳一口答应,则表明他根本不在意男女之别。

崔杳虽不出身名门,可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会不介意与季承宁同住?

除非……除非他就是个男人!

崔杳沉默得实在太久。

久到季承宁从自觉算无遗策的得意变成了忐忑——崔杳若是被戳破了恼羞成怒,在马车上要杀他怎么办,他可没带火枪!

“唰啦。”

似有幽冷拂面。

季承宁呼吸一滞,霍然睁开眼。

崔杳就在他面前。

崔表妹自从他将话说出口后就一动未动,神情也很平静。

这十七八岁,生得冰容玉貌的姑娘像以前任何一次面对季承宁时那样垂着头,唇角却没有挂着寻常惯有温柔笑意。

他淡色的唇瓣抿做一线,血色全无。

季承宁眼眸一下缩紧。

其实还是有血色的。

殷红的血珠顺着被崔杳死死咬住唇角溢出。

一滴。

两滴。

汨汨流淌。

在秾丽的红色间,不经意露出的犬齿森白若刀刃。

只看,便能猜出崔杳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闭嘴不去驳斥这个恶劣轻浮的永宁侯世子。

崔杳这是做什么?!

季承宁如遭雷击,猛地起身。

这辆马车还没高到足够让季承宁伸直身子站,他起得太猛太急,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车顶,“砰”地一声响。

季承宁疼得表情扭曲了一瞬,却顾不得捂脑袋,他匆忙地凑过去,“崔杳!”

小侯爷向来只有戏弄人的经验,没有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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