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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未梳头,青丝蓬散,从后背滑了一片到胸前来,“你这样早赶回园中,恐怕没在家用早饭吧?倘不嫌弃,来和我们将就吃些好了。”

他笑着点头,进了屋内,无椅可坐,杜仲让他坐在榻上,自己端起碗让去和九鲤挤在一头。

九鲤也忙将一个装荷叶饼的碟子腾出来搁在他面前,搛了些素炒合菜与鸡丝卷了个荷叶饼递给他,“今日春分,吴嫂给预备的春饼。”

“哪个吴嫂?”

“是厨房里的人,你不到厨房去,大概不认得她。”九鲤笑吟吟说完,忽然脸色一凛,一个猎古调爬下榻,四下里翻找。

二人四只眼追着她到处搜罗,总算见她从床底下搜出个包袱皮,拿到榻上来打开。

杜仲低眼一看,原来是那林默死时身上所穿的中衣,血呼拉嗤的,他忙往里挪坐,“吃着饭呢你把这东西翻出来做什么?!”

“不是吃饭我还想不起呢。”九鲤拧起那染得红红的中衣在鼻下一寸寸嗅过去,“这衣裳上沾着猪油!是面汤洒在了上头!”

杜仲笑道:“怪道能让你嗅出不同来。”

能在这浓得呛鼻的血腥味里闻到别的味道,真是不寻常,叙白放下箸儿笑着摇头,“你的鼻子竟这样灵?”

杜仲笑说:“不是她鼻子灵,是她与猪油结了梁子。”

“此话怎讲?”

九鲤忙拧他胳膊一下,不许他讲,他缩着膀子挤到窗根底下,“小的时候她爱吃乳酪,吃多了便不爱吃饭,老太太不许她再吃,她偷么到厨下,错把猪油当乳酪舀了一勺吃,糊了满嘴油,恶心得连打了两天的干呕,从此看见猪油就倒胃。”

叙白睇着她笑,她不觉面颊微红,翻了杜仲一眼,“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也拿来当趣事说,你仔细我把你小时候的丑事倒腾出来!”

说着,又将那血糊的中衣闻了下,揪着月眉道:“是雪菜肉丝面。”

叙白接过衣裳来,也凝眉,“这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吃饭不留心洒了点汤水。”

“怪就怪在这是中衣,林默挂在架上的外衣是干干净净的,既没有血渍,也没有面汤,可见他是在脱了外衣后吃的面。那他死前,就应当还有一个人见过他。”

叙白立刻领会,“给他送夜宵之人?”

九鲤捉着衣裳点头,“对,那天晚上他吃了我的泻药跑了好几回肚子,到夜间肯定是饿了。”

这下又有了新眉目,叙白不由得含笑,见她将包袱皮扎上,他便亲自走去墙角,提着铜壶往面盆里倒水,“来,我服侍你洗手。”

可巧庾祺走到廊下,门掩一半,看见九鲤并他站在面盆架前,一个笑盈盈地掇水洗手,洗好了轻掸两下,那一个含笑递过搽手的巾子去,两个青年少女各捏住巾子的一角,倒像是一双璧人在牵红拜堂。

这场面他不是没想过,想时虽不自在,倒还算坦然,觉得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天要下雨,女大当嫁,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可眼下真瞧见这不过是相似的情形,又忽觉一口气堵上心头,呼不顺,吸不畅的,郁郁闷塞,像廊外那天,想晴晴不起来,始终是阴灰色。

里头没发现他,他便悄然看着,他们你来我往那几个简洁的动作实在烫眼,他不得不把眼调向一边,须臾剪起手,微笑着推开半掩的门,“齐大人天不亮赶回园中,不急着查看关展的尸体,倒急着跑到这里来充下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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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双迷离(〇四)

伴着这冷声冷调,一阵冷风卷进屋内,杜仲一看庾祺面上虽带微笑,却笑得令人发寒,便立刻搁下碗箸下榻来迎,一面斜着眼梢将九鲤叙白瞟上一眼。

九鲤亦瞧见庾祺脸色不大好,忙由屏角底下搽着手过来,回头瞥一眼叙白道:“叙白正是来问案子的事,他听说叔父昨晚上检验了关展的尸体,就一径到这边来了,见叔父房门紧闭,以为叔父还不曾升帐,就在这里等候。”

庾祺当她是在替叙白分辩,益发冷淡,“我还要去巡诊,齐大人只好再等等了。你们两个既已吃完饭,就去收拾药箱随我去。”

撇下叙白一人,也不好在这屋里,只得一并出屋。在洞门外碰见张达寻到这边来,拱手道:“听说大人赶回来了,我去您屋里没见人,原来您到这头来了。”

叙白因问:“你从哪里来?”

“我天不亮便赶回衙门,回禀了王大人关展已死之事。”

他略侧转身,语气中暗含鄙薄,“那王大人做何吩咐?”

“他说与林默的案子并案,都交予大人查办,关家那头他去说。”

叙白轻点着头,可巧庾祺领着一班大夫从洞门内出来,两个人避让一旁,还是众大夫瞧见,争相过来向叙白问安搭讪。庾祺懒得等他们寒暄,领着九鲤杜仲先一步而去。

过后张达同叙白笑谈起,“庾先生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性情太冷,怪道快三十岁了也未能成家,跟他过日子,不是形同挨着块冰砖过日子么,哪个女人受得了?”

“你又懂女人?”叙白含笑睐他一眼,“听说昨夜是他验的尸?”

“正要回大人呢,据他验看,关展才是被人一刀毙命,且是从背后出刀,下手又狠又快。”

“他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叙白提了提眉毛,笑道:“你说,一个大夫,验起这些刀伤剑伤的,比衙门里的仵作还精准,是不是涉猎太广,懂得太多了?”

张达听得虽有些糊涂,但觉他话中有话,不禁扣眉思忖,“要说起来,他说到伤口上还真是头头是道,连何处施力何处收力都说得分毫不差,说句实在的

,连我这个舞枪弄棒的人都不及他知道得多。”

叙白睇着他笑了笑,收起谈锋,“先去关展那屋里看看。”

看至晌午,也没看出什么新的线索,回去房中,听说去往淳化镇的衙役带了李员外回来,叙白命将其带进来,又吩咐张达,“你去看看庾先生他们巡诊完没有,若完了事,将他们请到这头来。另外,听说厨房里有个吴嫂,你替我拿些钱给她,请她张罗一席好酒好菜,我要留庾先生他们吃午饭。”

不一时请来庾祺三人,那李员外也恰好领到,原是个身段肥肿的中年男人,穿一件玄色软绸比甲,套着灰锻直裰,栓满一圈腰饰,想是怕染上疫病,面上还罩着块灰布。

一进门来,扯去面上巾子,也不管谁是谁,目一睃巡,挨个手打手地向人抱怨,“叫我来作甚?叫我来作甚?!说是有话问我,我还有话正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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