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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

只见老人无声地啜泣,孩童饿得啼哭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和绝望的气息。

一队手持兵刃、面色冷硬的官兵正在大声呵斥,粗暴地驱赶着任何试图靠近京城方向的流民,维持着一条无形的、残酷的界限。

赵庚旭愣住了,他从未如此直观地见过这般凄惨的景象。

皇宫大内、酒楼街市,他所见皆是繁华锦绣,何曾想过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景象?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闲适心情,小脸绷紧,对车外随行的小太监沉声道:

“去,把那边负责看守的官兵头领给本殿下叫过来!”

很快,一个穿着低级武官服饰、满脸风尘仆仆的校尉小跑着过来,跪在马车前,声音带着惶恐:

“参见九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赵庚旭指着窗外那惨烈的景象,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何聚集于此?你们又为何驱赶他们?”

校尉不敢抬头,低声回道:“回殿下,这些……这些都是从蜀地逃难过来的灾民。

蜀郡蝗灾肆虐,颗粒无收,他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一路逃难到京畿之地,指望天子脚下能有一条活路……”

“蜀地蝗灾?”

赵庚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父皇不是早已明发谕旨,命太子亲自督办,调拨了大量粮草前往赈灾了吗?

为何还会有如此多的灾民流离失所,涌到京城外来?朝廷的赈济呢?”

那校尉身子伏得更低,声音支支吾吾,充满了为难:“殿下明鉴……陛下确是仁德,下了严旨……也、也在那边设立了官府的粥棚,每日两次施粥……

只是……只是上官严令,绝不许任何流民踏入京城一步……说是……说是如此多的灾民,若是涌入城内,惊扰了城内的王公贵族、各位大人,万一发生冲撞……或是引发偷盗、甚至疫病……那才是塌天的大麻烦,奴才等万万担当不起……

奴才等也是奉命行事,求殿□□谅……”

赵庚旭顺着官兵指的方向,确实看到了远处几处冒着袅袅炊烟的简陋粥棚,排队领取稀粥的队伍长得望不到头。

他明白官兵所说的“秩序”和“防范”并非全无道理,京城的稳定至关重要。

但看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他的心里像是被一块冰冷的巨石堵住,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一种无力感混合着愤怒在他胸腔里涌动,他知道,此事牵涉甚广,绝非一个小小的校尉所能解释,更非他此刻能轻易解决。此事,他得回去问父皇。

这时,一阵凄厉绝望的哭求声猛地穿透了周边的嘈杂,尖锐地刺入他的耳中:

“求求官老爷了!行行好!发发慈悲吧!

我弟弟……我弟弟他就快不行了!他就剩一口气了!

让我们进城找个大夫看看吧!求求你们了!给条活路吧!”

赵庚旭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瘦骨嶙峋的少年,正死死抱着一个年纪更小、面色已然青白、双眼紧闭气息微弱的男孩,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向着守军磕头,额头上已是一片污血和尘土。

一个被哭求得心烦意乱的官兵,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推开,厉声喝道:

“滚开!臭要饭的!耳朵聋了吗?上面有令!谁也不准进城!再敢聒噪,仔细爷的鞭子!”

那少年被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却仍死死护着怀里的弟弟,发出凄惨的哀鸣。

这一幕就如同一根针一样,狠狠扎进了赵庚旭的心里。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小太监果断吩咐道:

“去!把那对兄弟带到我庄子上!告诉庄头,迅速去请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把那孩子给本王救回来!

再让人拿些实在的干粮和干净的水,分给那几个瘦弱的老人和孩子。”

“既然让本殿下遇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管。”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连忙应声,带着两个侍卫快步朝那对兄弟跑去。

赵庚旭放下车帘,虽然已看不到马车外的景象,但那一双双灾民绝望的眼睛和凄厉的哀求声,却已经深深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不去庄子了,立刻调头回宫。”赵庚旭低沉对车夫道,声音里褪去了平日的跳脱。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嬉笑和惫懒的小脸,也沉了下来,竟无端的有几分像当今的圣上,让马车内的空气都仿佛沉重了许多。

第15章

赵庚旭的马车刚在宫门口停稳,早已等候在此的侍卫快步上前,恭敬低声道:

“九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即刻前往御书房觐见。”

御书房内,龙涎香静静燃烧。

文宗皇帝赵衍坐在书案后,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没等赵庚旭规规矩矩地行完礼,皇帝忽然起身,两步上前,一把将他捞过来,按在自己膝上,抬手就照着他屁股“啪啪”来了两下。

力道不轻不重,更多的是惩戒意味。

然而,出乎皇帝意料的是,预料中的嚎哭讨饶并未出现。

怀里的儿子只是身体僵硬了一下,甚至没挣扎,挨完了打,便安安静静地趴着,一声不吭。

这反常的安静让皇帝皱起了眉。他松开手,将小儿子转过来,抬起他的小脸仔细端详。

只见赵庚旭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却不是因疼痛,那双总是闪烁着顽皮或狡黠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某种沉甸甸的、皇帝从未见过的情绪。

“打完了吗?”

赵庚旭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却异常平静,“父皇,打完了的话,儿臣有要紧的事情要说。”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的那点气恼莫名消散了。

他将赵庚旭放到地上,自己坐回椅中,沉声道:“说吧。朕听着。”

赵庚旭仰着头,急切地问道:“父皇,蜀州的蝗灾,是不是非常非常严重?您不是早就派了钦差,调拨了粮草去赈灾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京城外面还有那么多流民?他们看起来……快要活不下去了……”

皇帝闻言,沉默了。

他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沉重地叹了口气,叹息里充满了帝王的无力与沧桑。

“小九,你还小,不知民生之多艰。”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

“从古至今,似这般席卷数郡的大蝗灾,若没有朝廷赈济,往往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即便朝廷尽力赈灾,但如今国库空虚,能给的粮草银钱非常有限。

一路分发下去,层层损耗,官吏盘剥,真正能落到灾民口中、身上,能救下一半人口,已属不易,堪称仁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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