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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里头却又透着些不寻常的红。

丁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皇上,重华宫差人送来血书——”

姜德兴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余光瞥见皇上神色大变,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

眼前黑影一闪,姜德兴忙后退半步,却见皇上已将丁盛手中的宣纸一把夺了过去。

薄薄的宣纸上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红,甚至上头的血腥味都尚未散尽。

裴淮手指颤抖着展开宣纸,满篇血字猛然撞入眼帘。裴淮不禁方寸大乱,视线一字一句地从纸上扫过,却不知为何仿佛读不进去似的。

——妾前曾荷沐圣顾,千万眷注。然妾德行有亏,行悖逆之事,诚万死莫赎也。

——妾深悔当日之过,终日参省,羞愧愈甚。每念陛下,五内如煎。

——伏乞陛下恕妾昏蒙,复赐妾恩盼。妾愿自此为婢侍奉,以谢陛下天恩。

裴淮胸口起伏不定,攥着血书反复念了几遍,才终于敢确认这女子不是要寻死,只是想请罪求和。

裴淮顿觉浑身气血翻涌,心中又急又气,将那血书狠狠地砸在桌案上,抬腿便往重华宫赶去。

裴淮步履匆匆,一路上撞倒了好几个宫女太监,却也顾不上理会。

来到重华宫外,裴淮一言不发地挥开青婵,径直迈步闯入主殿。

突然见裴淮出现在眼前,沈韫珠一时有些怔愣住,反应过来后怯怯地跪下,抬手摸上发顶,抽出束发的玉簪捧在手心里。

“罪妾叩见陛下。”

沈韫珠衣裳素净,墨发散开后铺了满背,模样儿看上去着实教人生怜。

裴淮却顾不上多瞧,只心急如焚地大步上前。

裴淮捉住女子纤细的皓腕,只见她右手指尖上赫然是被银针反复刺出的血洞。

“对自个儿这么狠的毛病,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裴淮咬牙训斥,凤眸中怒气翻腾,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却又在见女子蹙眉时,不自觉地放轻了手底下的力道。

见女子眼圈泛红,裴淮竭力想柔缓神色。最终却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劈头盖脸地同沈韫珠翻起旧账来:

“上回掉湖里的事儿,朕见你可怜,没狠下心规训你。你就真当朕是个好拿捏的了?”

“妾身没有。”

沈韫珠悄悄将手腕藏回袖子里,被斥得满心委屈,小声道:

“妾身只是想见皇上。”

裴淮下颌紧绷,闻言忽地气笑出声,质问道:

“朕是罚了你禁足还是怎地?想见朕不去紫宸宫,闷在寝殿里头写血书?亏你想得出!”

“妾身去了,您难道就会见吗?到时再被您赶回去,妾身还要不要见人了。”

见沈韫珠还敢振振有辞地顶嘴,裴淮也不再给她留面子,直起身俯视着沈韫珠,冷笑道:

“好,就算朕不见你——”

“你那些个通天本事呢?”

裴淮方才还怒不可遏,此时声音却忽然沉下来,听得沈韫珠胆战心寒。

沈韫珠被裴淮用君威压着,腰背不由轻轻发抖。

“从前不是很会打探朕的行踪吗?如今怎地一并浑忘了。”

瞧见沈韫珠的眸中渐渐染上惶恐,裴淮仿佛饶有兴味地扬眉,语气却冷得快掉冰碴儿。

“以为朕不知道?”

裴淮从沈韫珠手中抽出玉簪,慢条斯理地替她重新挽起青丝。

收回手时,双指并起,轻拍了两下女子血色褪尽的小脸儿。

“昭仪娘娘,别拿朕当傻子。”

第55章 枯树逢春

裴淮知道了?

他都知道什么了?

沈韫珠心乱如麻, 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指尖被银针扎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却不及她此刻心头的万分之一。

低垂的鸦睫上缀着泪珠, 轻轻颤动个不停。沈韫珠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裴淮的眼睛,生怕从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看到厌恶与憎恨。

裴淮垂眼看着已是强弩之末的沈韫珠, 话到嘴边却忽然畏怯了。

沈韫珠那些拙劣的谎言,裴淮不是看不破。可他却自欺欺人, 装作一无所知, 甚至还纵容着沈韫珠的小心思, 任由沈韫珠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弄心计。

裴淮多想现在就撕碎沈韫珠的伪装,逼她坦白一切。

可他又害怕从沈韫珠口中, 听到他最不愿听到的答案。

微妙的隔阂横亘在裴淮与沈韫珠之间,仿佛只覆着一层轻纱。

甚至裴淮已经隐约触及到了它的所在。

薄纱随风打着旋儿, 既远,又近。

却谁也不敢决然伸出手去,将它毫不留情地撕扯下来, 直面其下的淋漓鲜血。

-

殿外, 画柳和青婵焦急地朝殿内张望,里面却始终不见动静。

“姜公公,您老就进去看看吧,娘娘本就身子欠安, 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画柳实在忍不住, 拉住姜德兴的衣袖哀求, 青婵也连忙跟着附和。

姜德兴为难地叹了口气, “二位姑奶奶, 不是咱家不肯帮忙。实在是皇上没发话儿,谁有胆子擅闯进去?”

正犯愁之际, 丁盛提着个花梨木食盒赶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

“师父,御膳房送来了红枣炖雪蛤——”

姜德兴灵机一动,连忙道:“快,快端过来。”

就当是送佛送到西了,姜德兴心一横,硬着头皮走到殿门前,轻声朝里头禀道:

“皇上,红枣雪蛤炖好了,可要现在送进去?”

姜德兴心中七上八下,本想鼓起勇气再说些什么,却听殿内很快传来一声“端进来”。

没成想这么顺利,姜德兴大喜过望,立刻提着食盒进来,将一盅红枣燕窝炖雪蛤摆在了桌上。

“传御医了吗?”裴淮扫了一眼,又问道。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了。”姜德兴连忙躬身答道。

裴淮摆手示意姜德兴下去,而后攥起沈韫珠的手腕,将她蜷起的玉指一根根掰开,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别掐了,”裴淮淡淡道,“朕还没处置你,你倒先要将自个儿折腾病了?”

沈韫珠别开眼,抖着嗓子回话道:“罪妾惶恐。”

裴淮见不得沈韫珠这么可怜,薄唇微抿,徐徐道:

“不必一口一个‘罪妾’,朕不怪罪你了。”

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温柔,裴淮轻咳一声,生硬地转道:

“你不是要吃炖雪蛤吗?趁热吃罢。”

听到沈韫珠低低应“是”,裴淮别扭地收回手,转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落座。

见裴淮态度疏离,连眼泪都不替她擦,沈韫珠满心委屈,只得自己抬手抹去。

沈韫珠本就心绪低迷,加之近几日来腰骶莫名酸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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