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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贵嫔神色平静,仿佛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更何况,你比我更适合带着大家走下去。”

沈韫珠哑然,只当容贵嫔指的是如今她更加得宠,更方便为南梁做事。

可是她……

沈韫珠沉默咬唇,似乎很难张口说出,自己已然动摇了杀心。

容贵嫔望向沈韫珠的眼睛,认真地同她说道:

“镇北王于整个南梁有大恩,我既为南梁人,便绝无可能推你出去送死。”

沈韫珠不禁深吸一口气,强忍住眼中的泪意。轻轻点头,终于接受了容贵嫔的安排。

是夜,容贵嫔将宫中所有南梁细作的底细,一一口授给了沈韫珠,并叮嘱她永远不可留下任何字面记载。

沈韫珠尽数记在心间。只是不知此番过后,还会有多少人能幸免于难。

“我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的。”

容贵嫔将一切托付给沈韫珠,末了轻笑道:

“现在这一刻终于到来,我反倒觉得解脱。”

“渡鸦大人——”

沈韫珠开口叫住了容贵嫔,颤声问道:

“我能知道您的名讳吗?”

她们都心知肚明,容贵嫔暴露之后,定然是十死无生。

沈韫珠不想日后祭拜之时,甚至都不知她姓甚名谁。来世间一遭,身后竟只剩下一个渡鸦的代号。

容贵嫔闻言顿在原地,领了沈韫珠的情,侧身颔首道:

“徐月吟。”

第30章 月坠花折

五日后。

艳阳高照, 和风习习。

秋日里正是宴饮的好时节,各宫嫔妃盛装打扮,陆续前来云水台赴宴。今儿个皇上特地为方婕妤设宴庆贺生辰, 还要遍邀阖宫出席,足见皇上对太后和方家的重视。

沈韫珠赶到云水台时, 徐月吟已然端坐在席间。

沈韫珠前几日刚刚晋封为贵嫔,今日的席位便恰好与徐月吟相邻。

徐月吟自知迟早会暴露, 故而自打那夜起, 便着意避嫌, 未复与沈韫珠相见。

沈韫珠敛眸走近,掩去心中伤感, 浅笑着朝徐月吟点了点头。

徐月吟亦是轻轻颔首,回以一个温柔平和的眼神。

当初得知裴淮要在云水台设宴, 沈韫珠便隐隐觉得奇怪。后来接二连三地得知外面发生的事情,沈韫珠终于想通,原来裴淮早已怀疑到了后宫嫔妃身上。

今日这场生辰宴, 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端看裴淮打算如何朝她们发难。

因着今儿个是方岚生辰,方岚的席位被设在了御座右侧。沈韫珠落座后,抬眸看去上首,方岚也正好望向她这边。

方岚指尖轻动, 拂了拂衣摆, 露出腰间沈韫珠送她的鸳鸯香囊。

沈韫珠见状会心一笑, 俏皮地朝方岚眨了眨眼。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妹妹了, 当真是想念得紧。”

梁婕妤坐在对面, 一眼瞧见沈韫珠,便笑盈盈地过来同她搭话。

沈韫珠不由挑唇笑道:

“梁姐姐哪里是想妾身, 分明是又惦记着打叶子牌罢?”

那日斗牌赌酒被裴淮抓个正着,说起来,她和梁婕妤倒也算得上是共患难的交情了。

提起这茬儿,梁婕妤顿感手腕子又酸疼起来,不服气地抱怨道:

“要我说,摸两把牌又碍着他什么了?大不了下回咱们不吃酒就是了。”

“正是这个理儿。”

沈韫珠憋着笑煽风点火,突然有些好奇,裴淮有没有被梁婕妤的话儿顶住过。若是能教裴淮不痛快,那她可就太痛快了。

沈韫珠正想着,便听身侧的梁婕妤蓦地冷哼了一声。沈韫珠回神看去,只见台阶前正是之前禁足多日的淑妃,好巧不巧地同宜妃和令容华碰在了一处。

沈韫珠瞧见她们几个就头疼,捧着茶盏悄悄扭过身去,心道这几个不省油的灯要斗法便斗,千万别将她捎上就成。

梁婕妤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见了淑妃反倒要迎上去讽刺两句:

“哟,这不是淑妃娘娘吗?您这些日子待在永和宫里,合该是闷坏了罢。”

淑妃刚解了禁足,还不知皇上那边是个什么态度。面对梁似玉的挑衅,淑妃难得忍气吞声了一回,没有当场发作。

沈韫珠心中暗叹,看来淑妃也不是太蠢,这幅模样儿若落在裴淮眼里,说不准还真能博得几分怜惜。

毕竟在沈韫珠看来,装可怜这招儿使在裴淮身上,似乎的确是管用。

宜妃和令容华紧随淑妃之后,扶着宫女的手步入云水台。

在经过沈韫珠面前时,宜妃着意停下脚步,掩唇笑道:

“娴贵嫔随皇上出宫一趟,瞧着是越发光彩照人了。”

沈韫珠不禁瞥了眼令容华隆起的小腹,暗道这宜妃也不见得和令容华当真要好,说这话不是纯给令容华添堵么?

果然,令容华闻言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黯然之色。本以为有了身孕之后,皇上会多在意自个儿一些,却没想到皇上的心思还是全扑在娴贵嫔身上。就连带人出宫游玩,也从来不曾考虑过她。

“宜妃娘娘过誉了。”沈韫珠淡淡一笑,“妾身今儿个抹多了胭脂,这才瞧着气色好些罢了。”

这话倒不是沈韫珠随口应付,可叹她没病时要故作柔弱,当真受伤了又不能被裴淮察觉。

沈韫珠只能每日将脂粉上得浓些,好掩饰住内里的虚弱憔悴。

几人寒暄过后,纷纷去到前头落座。

直到开宴时辰将近,裴淮才终于露面。

在一片请安声中,裴淮迈步朝主位走去。

“都起来罢。”裴淮淡声道。

路过方岚时,裴淮虚扶了她一把,手指恰到好处地停在半寸外,连衣袖边儿都不曾搭一下。

初次伴驾之时,方岚曾委婉地表示不想侍寝。

方岚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却不想裴淮当真尊重了她的心意。非但往后一直同她相安无事,甚至连平日的举动都愈发克制,绝不越雷池半分。

裴淮冷眼扫过一众宫妃,唯独目光落在沈韫珠身上时,唇角蓦然噙起一抹笑意。

沈韫珠见状立马躲开视线,心里埋怨裴淮又看她作甚?还嫌她不够众矢之的吗?

裴淮凤眸半眯,笑意更深,朝阶下扬了扬手。

当即有十数名宫人从门外鱼贯而入,手里捧着的却不是瓜果佳肴,而是笔墨纸砚。

裴淮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眼前的金盏,沉声道:

“当日作画比试未能进行下去,朕也深觉可惜。今儿个恰逢方容华生辰,便请诸位爱妃各自赋诗一首,既当是为贺方容华生辰,亦可方便各位切磋文才。”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但也有些心思敏锐之人留意到,裴淮说的是方容华,而非方婕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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