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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恭喜你啊妈妈。”

宋郁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做出离婚的这个决定之后,周围所有人,包括她的娘家人,一致认为她是被她的“精神病”折磨疯了——蒋言彰如今有权有钱,又不常着家,她好好的清闲富太太不做,怎么这把年纪了非要离婚呢。

她没想到这唯一的一声“恭喜”,会来自这个一直跟她不亲近的、领养来的小儿子。

“那今年还回长沄过年吗?”蒋宁屿又问。

“不回去了,”宋郁芝说,“小屿,你跟爸爸过年吧……还是你想来姥姥这儿?我把地址给你。”

“不用了妈妈,我就是回来看看。学校里还有挺多事情的,过几天我还得回去。”

蒋宁屿知道,宋郁芝这样说只是心里有愧,事实上并没有真的想让他去过年。况且蒋天炀也在那儿过年,他不会想见到蒋宁屿,蒋宁屿也不想跟他碰面。

他们又聊了几句,蒋宁屿问她之后有什么打算。她说蒋天炀要去新加坡读书了,她可能会陪着一起过去,或许会在那边待久一点。

他又建议她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他知道北京有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如果她想去看的话,他可以陪她一起过去。

“先不去那么远了,天炀给我在网上查了一个本地的心理医生,这几天我就去看看,”宋郁芝说,“如果不行我再去大城市。”

蒋宁屿说“好”。在他眼里蒋天炀万般不好,唯独对宋郁芝还算有那么一点良心。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在家里时,他跟宋郁芝只会说一些必要的日常对话,反倒现在宋郁芝不在这个家里了,他们之间却有了这样一段平和的、像是会存在于真正的母子之间的对话。

蒋宁屿印象更深刻的,是在那通电话的最后,宋郁芝跟他道了歉,说对不起啊小屿,你是懂事的孩子,这些年我跟你爸爸都没尽到职责,亏待了你。

“我没这么想过,”蒋宁屿垂着眼说,“你也不要这样想了妈妈,过好你自己之后的生活就好了。”

在蒋宁屿看来,蒋言彰冷漠,宋郁芝则更多的是无奈,他对他们谈不上有很深的感情,但记忆里还是有过那么几个温情的片段,譬如每年生日时宋郁芝都会给他很多零花钱,弯下腰摸着他的头发让他去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譬如四年级那次蒋言彰带着他去校长家里说跳级的事情,回程时在车上说的那句“好好学,考个清华北大出来”。

就是这样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让他对宋郁芝和蒋言彰始终抱有一些微小的感激。

他只是极度地厌恶蒋天炀,无论如何也对他生不出一丝亲近的情愫,成年之后就不想再与之产生丝毫瓜葛。

那通电话挂断之后,蒋宁屿面对着空荡冷寂的客厅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以前宋郁芝没跟蒋言彰离婚的时候,他虽然跟他们关系淡薄,但这里总还是一个能算作“家”的地方,而现在他们离婚了,甚至都没有人主动来跟他说一声,那这里还能算作自己的家吗?

更何况他已经年满十八周岁,法院不会判决抚养权归属的问题,而他的户口也早已迁到学校的集体户上,可以说宋郁芝和蒋言彰的这次离婚,跟他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他恍然间意识到,以后自己连一个名义上的“家”都没有了。

他讲着这段过往的事情,过程中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一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他便又打开了新的一瓶。

“那这几年过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江潺问。

“差不多都是自己过的,上学的时候就待在宿舍写代码,后来有了自己的公司之后,就留在公司里值班。”

“不会跟……同学一起过吗?”

“也有一年是跟同学一起过的,”蒋宁屿说,“大三那年吧,团队刚拉到投资那会儿,大家都挺高兴的,大年三十那天就都没回去,留在工作室里一起过年。”

江潺点点头,一时没说什么,蒋宁屿朝她看过去,见她有些怔忡地盯着炉子,连手里的酒都忘了喝。

“那你呢,”这次轮到他问她,“这几年跟江叔叔还有没有过联系?”

江潺这才回过神,“有啊,我后来才知道,那时候联系不到他,是因为他在非洲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忙工作,一直没有信号,所以没接到电话。直到几个月后他忙完那个项目,才看到我给他打过电话。”

“后来就联系上了吗?”

“嗯,他听说姥姥生病之后,问我要不要去美国治疗,但姥姥当时已经做完手术了,预后也还算不错,再折腾反而可能对病情不利,所以我就拒绝了。他后来也来看过姥姥和我,还陆陆续续打过来一些钱,有十几万吧,也算帮了大忙了。其实他挣得也不算太多,很多项目都是公益性质的,而且还有自己的家庭要养活……”她意识到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在为江崇说话,于是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是已经释怀了吗?”蒋宁屿问她。

“释怀……”她笑笑,重复了这个词,又喝了一口酒,“也算不上吧。其实还是挺介意的,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想到我妈妈就还是会很介意。可能在别人看来是我太矫情了,毕竟他隔了六年才重组家庭,除了瞒着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但我就是做不到不介意这件事,也做不到接受他的新家人……”

“没什么矫情的,”蒋宁屿看着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介意的事情。”

江潺轻轻“嗯”了一声。

“你刚刚说江叔叔回来看过你和姥姥,”蒋宁屿又问,“他是怎么找到你的?”

“好像是联系了什么侨务部门吧,我没问过太具体的过程,不过他是华侨嘛,回国之后联系不到亲人,总能找到相关部门帮忙的。”

“也是。”蒋宁屿握着酒瓶,心想是啊,他们怎么说也是亲人,法律上承认的那种,失联之后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找到的。他就不一样了,虽然朝夕相处那么多年,但找不到了就是找不到了,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这几年你是怎么过年的?”他过了一会儿又问。

“就跟姥姥在疗养院里一起过,看看春晚,吃吃饺子,别的也没什么了吧……”

他点点头,沉默的间隙里两人都在仰头喝酒,他把第二瓶酒喝完了才问出下一句。

“那,有想起过我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江潺怔了几秒才握着酒瓶说:“当然想起过。”

“什么时候?”他继续看着她问,“会每年都想起来吗?”

他黑沉沉的眼神看过来,语气听起来其实是沉静的,却莫名让江潺感觉到了些许的咄咄逼人。

“记不清了,”江潺避开他的眼神,上眼睑的睫毛盖下来,“总会想起来吧,怎么可能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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