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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
屋里三个人都扭头看向窗外,林阿姨先站起身:“哎,何大哥他们过来了。”见姥姥两只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试图站起来,江潺赶忙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
林阿姨走过去开门,何伯伯走在最前面,步子迈得很快,一走进来就握住姥姥的手:“梁婶,真是太久没见了啊。”
大家自工作坊建立之初就在一起工作,风风雨雨走了二十几年时间,时隔多年未见,此刻都有些百感交集。
“你们都没怎么变,”姥姥看着屋里涌入的曾经的老员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还是原来的模样……”
“咱们都老了,”何伯伯感慨道,“梁婶你头发都花白的了,我也是,你没走那会儿还没几根白头发呢,现在都快白一半了。”
“时间真是快啊,”旁边的宋姨也接上话,“当年工作坊刚建起来的时候,咱们都多年轻啊,小潺那会儿还没出生呢,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这姑娘是小潺吧?”
“是我,宋姨。”江潺笑着说。
“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宋姨说,“走在街上我都不敢认了。”
何伯伯扶着姥姥坐下来,一群人寒暄起来,说起工作坊以前的日子来,江潺本来还担心一下子见这么多人,会影响姥姥的情绪和状态,但她在旁边一边听长辈叙旧一边观察姥姥的神色,觉得她的精神似乎变好了一些。
大家聊完从前,又说起姥姥离开这几年各自的去处,跟林阿姨说得差不多,何伯伯强撑了不长时间,工作坊就彻底解散了,那之后他就一边做些零零碎碎的定制散活,一边留在村子里种苹果,其他人有的去城里打零工,有的留在家里带孩子。
不知谁问起了江潺现在在做什么,姥姥说:“她啊,在上海的一家大公司里工作了几年,后来跟着老板出去创业,在公司做设计总监,管着好多人呢。”
姥姥跟别人说起自己的外孙女时,语气里总带着一丝骄傲,这是江潺这两年才发现的。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好,只会让姥姥失望,家里三代女人,自己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后来才发现,原来姥姥也是会为自己骄傲的。
“小潺真有出息啊,”旁边的人都夸起江潺,“能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站稳脚跟,还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总监,真是厉害。”
“小公司,”江潺笑了笑,“给了个名头叫总监,其实就相当于小组长,没管几个人。”
“那也了不得,打算什么时候回上海啊,这次能跟梁婶回来待多久啊?”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江潺意识到,到了该说正题的时候了。
“我已经辞职了,”她带着笑说,“不回去了。”
旁边的长辈都挺惊讶,转而问她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辞职。
“其实我这次回来,”江潺坐在姥姥旁边的扶手上,比其他坐在沙发上的人要高出一些,声音听起来很清晰,“是想把我们这间大漆工作坊重新组建起来,托姥姥把大家叫回来,也是想请大家重新回来一起做大漆。”
一群长辈刚刚还聊得挺热闹,闻言忽然静了下来。
何伯伯先摆手:“闺女你说什么笑话,从大城市辞职到咱们这个镇子上做大漆?现在人结婚都不用大漆家具啦,跟我们当年不一样啦。现在都用合成板,造型又漂亮,工期也快,你随便去市里那些卖家具的店里看看,哪还能找得着大漆家具的影子啊。”
“大漆不行了啊,”旁边也有人说,“化学漆用机器一喷,别说一个碗,一扇门都几分钟就做好了,虽然对身体不好吧,但没人在乎这个啊,反正看起来是一样的。”
大家七嘴八舌、各抒己见,中心主旨其实就一个——现在没人用漆器了。
江潺在一旁静静听着,等到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其实还是有人在用漆器的。我这些年在上海,一直跟着一个大学教授,在她的工作室里做大漆物件,据我观察,她工作室的订单没断过,日韩市场一直有需求。而且近几年,国内有很多人也重新开始用起漆器了,只不过市场发生了变化,现在更多地是在高端市场消费,也就是说,现在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定制大漆物件,还有些人买来用作收藏。”
“那咱们这些老百姓,也接触不到你说的这些有钱人啊。”何伯伯说。
“其实我从上海回来之前,已经联系好了一个家居品牌,”江潺这才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接了一个很大的订单。这个品牌打算成立一个子品牌,目前想要定制一套大漆家具参加国际展会,我们就负责做出这一套大漆家具。”
这话说完,刚刚还反对的几个长辈顿时不言语了,似乎在考虑事情的可行性。
“就这一个客户吗?”片刻后,何伯伯又出声,“小潺你知不知道咱们工作坊以前是怎么倒的,就是因为客户出状况资金链断裂,拖欠尾款,才把你姥姥拖得当年到处去要债,拖得工作坊最后维持不下去。”
这回轮到江潺沉默,当年工作坊是怎么艰难维持的,姥姥又是怎么出去要债的,没人比她更清楚。
“闺女啊,我们当年也接过大单子啊,”何伯伯拍着自己的大腿叹了口气,“也不是没辉煌过啊,但它持续不了啊……现在这些知道大漆的人,他们就图个一时新鲜,到时候没有别的订单了,工作坊再解散一次,你怎么办,我们大家怎么办?”
他这样说,方才稍稍稳定下来的人心立刻又浮动起来。
江潺也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悲观,但她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说道:“虽然目前只有这一个大客户,但这个订单工期很长,会一直持续到明年年底,在这期间我也会尽力去找其他订单。而且,只要这个家具展能成功,之后肯定会衍生出一些新的合作机会,这需要时间,但我有信心肯定能做成的。”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听起来颇有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何伯伯摇摇头,仍是那句话:“年轻人都不用大漆了啊……你去问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知道大漆的。我孙女,遥遥你还记得吧?她拿着我做的漆碗到学校,人家问她花几块钱买的,你辛辛苦苦花好几个月做的东西,在人家眼里就值几块钱……”
他又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姥姥:“梁婶,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你真该劝劝潺潺,放着大城市好好的工作不做,回来做大漆,简直就是在闹着玩。”
姥姥一直没出声,这才笑了笑:“年轻人的想法多,是好事。我们这些人,说句不好听的,半截身子都入了土,很多时候思想不如年轻人活跃,他们能想到的,我们不一定行。在上海这么多年,潺潺也和我说了不少关于大城市大漆圈子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可行。”
“而且我这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