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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过年了。

上了点儿年纪的人好像都这样,从一个日子踮脚往下一个日子望,每天忙忙碌碌,跟打仗似的。

“昨儿我跟你奶奶还说呢,说今年想去绍平过年,一大家子,热闹热闹。”

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远离上京,也远离夏长平这个麻烦,两位老人家能过个清静年。

只是……

那样的话,就要一两个月见不到叶裴修了。

不过,应该也无妨。

年关是他最忙的时候。之前在他家闲聊时说起过,每年过年前后两个月他的公事私事都特别多:集团公司一波接一波的检查考核、家里亲朋好友的人情饭局、长辈过寿……

今年更甚。

-

今年过年早,12月初,叶裴修已经忙碌起来。

先带着检查组南下了一趟,忙完回京,又要筹备集团本部的考核。

他跟夏清晚已经快两周没有见到面了。

这天晚上,胡同会所有一场饭局。

席间热热闹闹推杯换盏,饭后,移步花厅看戏。

叶裴修靠在窗边沙发上点了根儿烟。

台上程派京戏唱着「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他漫不经心地,半听不听,只是望着窗外,偶尔抬手抽口烟。

一派寂寥的疏懒。

王敬梓帮他应酬了几波敬酒,终于借着接电话的档儿脱身,打完电话,过来问,“花店来电话,说花已经送到京大宿舍了。”

“嗯。”

叶裴修抬腕看表,等了五分钟,夏清晚果然打来了电话。

“谢谢你送的花。”

一贯清丽柔软的嗓音。

叶裴修本来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可一听到她的声音,脑子里一瞬间什么都没有了,要说的话、最近繁忙的公事、略微有些烦躁的心情……全都一扫而空,只留下微风徐徐般的平和与幽长。

他不由自主笑了一声,脸色都柔和了不少,说,“不客气。”

她似是还抱着花束,窸窸窣窣的拨弄花朵的动静,“好漂亮的铃兰哦。”

比指甲盖还小的花朵,一个个倒垂着,洁白梦幻,像小精灵的家。

大概是收到了喜欢的花,她整个人也变得柔软,说话声音都有几分天真的娇憨之态,比孩子气更甚。

叶裴修细细想来,在他面前,她好像从没有表现出过这样的情态。

察觉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竟莫名对一捧花吃起飞醋来。

扯松领带,他道,“……仔细往下翻一翻。”

“嗯?”

夏清晚不解,“什么,包装吗?”

叶裴修笑起来,“包装隔层里,不会已经丢了吧?”

“在我书桌上……”

她放下手机,扒开包装隔层,从里面拿出一张卡,疑惑,“……这是?”

“冬天了,给自己添几件衣服,过年要用的东西也买一买,”他说,“我最近忙,没空亲自带你去逛,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夏清晚沉默了好一会儿。

送银行卡。

她心里翻江倒海,过片刻,她轻轻地说,“……叶先生,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

她当然知道,叶裴修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个情人玩物,可是,圈里人意味深长的窥探、他母亲的眼光、林向榆对盛先生的“洒脱”……无一不提示着她与他的关系实质——

不管内里多么柔肠百转情意绵绵,落脚之处仍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风流韵事。“送银行卡”更是这类风流韵事不可或缺的注脚。

于是,心里酸涩难当,不吐不快。

叶裴修自鼻腔笑了一息,说,“送你礼物还骂我是吧?”

夏清晚想着,他这样的公子哥,心底总是存着几分傲慢的,只不过日常随和不显山露水,真惹着他了,准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当然是存心的,最好真把他惹急了,让他把这银行卡收回去。

于是又说,“我就是这样不知好歹,你把礼物收回去吧。”

电话那头,叶裴修静了静,低声唤了句她的名字,“清晚。”

他不紧不慢说,“我觉得,爱情落到实处,当然都是俗事。”

柴米油盐,拈酸吃醋,喜怒哀乐,万千肉/欲……

就像张爱玲说过的,人世间,说到底,无非饮食男女四个字。

能在一起把俗事过得活色生香的人,世间难寻。

夏清晚怔了怔,毫无预兆地,陡然间鼻酸眼热。她抬手把眼睛一捂。

叶裴修又道,“我不否认,我是个俗人。”

“跟你一起赏花赏雨品茶,当然有滋有味,但也顶多算我附庸风雅,因为说到底,这一切为的无非也就是你这个人。”

夏清晚心里像有山摇地动的松林狂涛。

心里朦朦胧胧想着,即使以后跟他分手,再不相见,只要把他这番话拿出来回味一遍,也足以抵过漫漫长夜了。

电话里静了许久。

叶裴修道,“怎么不说话?”

夏清晚无声笑了笑,用手指揩了揩眼下,“……我觉得,你未免太好了。”

叶裴修笑,“你这,态度变化未免太快了。”

夏清晚努了努嘴巴,“说你是一个很好的俗人,不行吗?”

“行,”叶裴修还是笑着,声音低下来,“当然行。”

“我也要像你一样,做个俗人。”

投身到轰轰烈烈的庸俗生活中去。

叶裴修唇角抿着一丝笑痕,“这么有志气?”

“可不么,”夏清晚说,“向你看齐。”

“那我要收学费了。”

“八面威风财大气粗的叶先生这么抠门呀?”

“一般人我就放过了,唯独你,”他低低地说,“一点一滴我都要讨回来。”

声量低沉徐缓,近乎于调情。

这样的话,无论怎么接,都好像有些难为情。

夏清晚就故意正经八百地问,“为什么?”

“你来找我,”叶裴修道,“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也是端端正正的腔调,可那尾韵,分明透露着难言的暗涌。

这个人。

夏清晚心内腹诽,立刻轻而快地说,“再见,叶先生晚安。”

看着已经挂断的通话,叶裴修懒洋洋牵起唇角。

他半低着眸,似是在回味。

一直在旁边抽烟的王敬梓,眼睁睁看着这一通电话,让他从疏懒索然,变成脉脉含情的模样。

王敬梓心里也不由慨然。

冷不丁,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显,他起身走远了点接起来,不大会儿,挂断电话回来,道,“美珠小姐说她要过来,已经快到了。”

叶裴修看他一眼,嗤笑说,“你紧张什么?”

王敬梓脸色跟活见鬼似的一阵阵发白。

“她找你麻烦了?”

叶裴修还算是体恤下属,问了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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