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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了双眼。
……
楼雪萤用极其缓慢的语速,将那些不堪的往事一一道出。李磐一开始还是靠坐在桌边,满脸狐疑地听着,后来便慢慢直起了身子,表情凝重,最后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楼雪萤看。
终于,等她讲到姚璧月给太子——更准确地说,是给新帝生了个女儿的时候,她又一次地哽住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李磐沉默地等待着。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平复了一些,勉强继续道:“他没有儿子,就想让我给他生个儿子,说生下来就封为太子……”
李磐的声音很飘忽:“没有名分的女人,生的孩子也能当太子吗?”
“我不知道……”楼雪萤低声说,“但是,我最后的确是……有了身孕……”
秋天的时候,女医诊出喜脉,连忙上报新帝。
新帝欣喜若狂,虽还不知男女,但俨然已将她腹中的孩儿视作了珍宝,本就精细的照顾,更是加倍严格,干什么都一群人围着,宛如她是个无法自理的废人了一样。
但即便如此,这个孩子还是没有保住。
她身体太弱,不管怎么养护,还是在诊出喜脉一个月后,见了红。
新帝勃然大怒,要砍了所有人的头,只不过她那时因为小产命悬一线,若把所有人换新,那定然照顾不周,便最终搁置了。
她原本只是病弱,自那之后,便真的成了一个无法自理的废人。
李磐怔怔地看着她。
楼雪萤:“我有时候想,它真是个苦命的孩儿,怎么偏生投到了我肚子里,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可我有时候又想,它也是个幸运的孩儿,无知无识地离开这个世界,总比生下来后是个畸儿,面对种种苦难要好得多。”
李磐:“……如何就会是畸儿呢?”
楼雪萤眼中落下泪来:“侯爷以为,我入宫五年,为何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因为她一直在用避子汤。
她承宠第二日,皇帝去上早朝,皇后便派掌事宫女送来了一碗汤药。
说是补药,但谁都知道这是什么药,她别无二话,在掌事宫女的注视下,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她是心甘情愿喝的。
后来皇后见她老实,渐渐地也不派人来送了,但她自己却还一直在服用。
没有哪个后妃不想要个孩子的,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养老,不管男女,也总得有个孩子依靠才好。
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
她若生的是皇女,也就罢了,若是个皇子,一个宠妃生下的皇子,会对太子造成怎样的威胁,她不是不知道。
她不想让皇帝为难,不想让太子为难,不想让皇后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
所以她亲自断绝了一切隐患。
撇去她初入宫时与皇帝僵持的那几个月不谈,整整四年多,后宫几乎是她一人专宠,她却迟迟未有身孕,按理来说,早该引起注意了才是。
可是谁都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连皇帝也没有。
太医每月正常请着平安脉,他偶尔问起太医她的身体状况,听到她健康,便放心地点点头。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太医,贵妃为何迟迟没有身孕。
也许是未曾想起,也许是并不在乎,也许是刻意遗漏。
但总之,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事。
她喝了四年多的避子汤,她以为自己早就绝嗣了,谁曾想在女医的调养下竟还真的会有受孕的一日。
从得知有孕的那一日开始,她便惶惶不可终日。
她反复地询问女医,她之前喝了那么多避子汤会不会有事,可女医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她每次吃下那些安胎药时,总感觉自己是在养一个怪物。
好在那孩子终于去了,她元气大伤,却也彻底安下了心。
“我觉得我死得很好,很安详,在睡梦里就死了,一点痛苦都没有。”楼雪萤擦了下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便是我前世的一生,侯爷若不相信,那便当听了个故事吧。”
第73章
李磐很久都没有说话。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桌上的油灯已经燃了大半,本该是睡梦沉酣的时辰,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有睡意。
他倚在墙边,朦胧的烛光中,他连表情都模糊不清。
屋内静得可怕,就连烛火哔啵的轻响,都显得那么惊心动魄。
他没有看楼雪萤,微垂着眼睛,像是看着地面,又像是在看一些虚无缥缈的远方。
那双时而含笑、时而锐利的双眼,此刻也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情绪掩藏其中,掀不起一丝涟漪。
楼雪萤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身上那种惯常的从容气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制后,仍然控制不住逸散而出的凛冽。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像是想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说,嘴唇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雪萤都觉得自己有点僵了,忍不住缓慢地搓了一下手臂。
李磐抬起眼,视线定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之上,终于开了口。
“去穿件衣服吧。”他说。
楼雪萤便安静地走到行李旁,取了件外袍,披在了身上。
“过来。”他又说。
楼雪萤听话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看着她,问:“我们前世,认识吗?”
楼雪萤怔了一下,摇头。
“我……我只在秋猎的时候,远远见过侯爷。”她咬了下嘴唇,轻声道,“那一次,侯爷独自一人猎了头熊回来,拔得了秋猎头筹。但侯爷应该并未注意过我。”
李磐:“所以你以为这一次我不参加,便无人能猎熊了?”
楼雪萤点了点头,嗫嚅道:“我原本已经想好要告诉侯爷这一切了……只是侯爷不信鬼神之事,我怕侯爷觉得我在胡说,所以就想先和侯爷打个赌……”
“然而秋猎的时间变了,人员变了,结果也变了。”李磐道,“你就慌了,是吗?”
楼雪萤低头不语。
李磐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事到如今,他终于明白她那些怪异之举究竟从何而来。
她为何会那么急着嫁给他,为何会那么害怕进宫,为何会屡屡试探他对鬼神的看法,又为何会对他反复的追问不敢回答。
而他也终于知道,那个会半夜出现在她床前,令她恐惧流泪的男人,究竟是谁。
纵然他到现在还是觉得重生之事不可思议,但种种证据摆在面前,连同皇帝和太子的异常都有了解释,由不得他不信了。
“你前世在经历这些事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侯爷在西北戍边。”她小声答道,“侯爷回京数月,没有京职,老夫人也适应不了京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