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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呆住了:“难道不,不是吗?”
不然你好端端的休沐日不休沐,微服跑来国子监,还让梅尧臣带学生给你看干嘛?
梅尧臣却突然开?口?了:“富大人先时未必进谏此事,但听?闻小郎之作有感而发,就未必不谏了。”
扶苏:嗯?什么意思?
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来了?
机灵一点的人,譬如晏几?道就反应过来了:“梅博士是要?殿……小郎你当场诗谏富相公呢。”
苏轼更是立刻撒娇道:“小郎,赵小郎,我?以后能不能吃得上肉,就全看你写的诗能不能打动富相公了。”
等等?这不能够吧?
扶苏立刻看向?富弼:富相公,我?不当场写诗,你也会进谏给官家的,对吧?
富弼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他只是意味深长?地捋了把一胡须:“赵小郎,梅博士是为了你好啊。”
扶苏又突然沉默了。
他是个什么身份,他自己和富弼都心知肚明,梅尧臣却丝毫不知道。他缘何要?强令一面之缘的自己写诗?
思来想去,也不过担心他被张及甫和他背后的人报复,所以才找个诗谏的由头,暗示老?友在奏折中提及他一笔。
到时候官家一看,嚯,三岁就会作诗的神童?说不定就会生出惜才之心,不理会另一边的谗言了呢?
对一面之缘的孩子,都良苦用心至此吗?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好嘛,我?作还不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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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回?固乐箪瓢事,群贤岂忍饥馑谈?莫道膳补非恩裨,饱学元为此江山。”
富弼把白日听?来的诗,一字不漏地誊写在了奏折上,后面缀上几?个字。
——此成?王殿下有感之作也。
写完之后,他站起来活动身体时,长?舒了一口?气:如此,就不怕官家不把他的谏奏当回?事了。
富弼走到窗檐之前,看着?天边凉凉的月色,又想起了白日发生的一幕幕。
成?王殿下猜得没错,他今天专程去一趟国子监,正是为了查补疏漏,进谏官家的。
他在和西夏后续的谈判中,让西夏使臣松口?,每年?向?大宋纳贡一定数量的盐铁。
这是天大的功劳一件,倘若他现在向?官家上奏折请愿,用和谈的功劳换自己不用外放,依旧留任汴京,以官家的心软念旧,肯定是会点头的。
但富弼却并不愿意。
他就算留下又如何呢?吕夷简、王拱辰、夏竦……一双双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寻找错处。他连自保都难,更别提继续推进变革了。
而且,昔日共举新政之人都已四?散而去,留他独善其身,当个无实权的参知政事,又有什么意思呢?
倒不如用功劳换官家对他谏言的重视,若有一二条能推行下去,也是好的。
至于为什么是国子监,富弼又是一声长?叹,国子监是他们最?遗憾也最?放不下的地方啊。想当初,范公亲自主?持了国子监改革,自他外放陕西之后,今日再看,也只剩一条“太学独立”,一条“分科教学”被保留了下来。
富弼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外任后的场景,每一次都难免觉得遗憾万分。但他想起今日之事,想起某个小小的豆丁,又忍不住生起一二微茫的希望来。
成?王殿下,成?王殿下。
富弼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他是天圣五年?,也就是十七年?前科举入仕。那时他就不止一次感叹过,官家乃是为臣者难得一遇的好皇帝。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至少比盲目崇尚道教、几?无建树还好大喜功的真宗皇帝靠谱多了。
谁又能想到,幸运的事会连续发生两?次?
宋夏和谈,算尽先机。
出口?成?诗,急才天具。
若仅仅是聪颖点也就罢了,富弼又想起扶苏为自己的外任打抱不平,为国子监太学贫寒之士请命的样子。偏偏他还有一颗浇不灭的仁者之心。
富弼没有见过官家太子时代行止如何,却由衷觉得,古往今来的太子三岁时,没有比成?王殿下更优秀的。
甚至让他的不甘心都淡了几?分——就算他们都外放了又如何呢?中枢依旧有大宋国运之望啊。
他踱步回?到书桌前,带茧的手指抚过写着?扶苏今日所吟之诗的信纸,心念倏然一动。
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将这首诗另誊了一遍,又在纸上添了好几?行字后,将之塞进另一个信封里。
信封的收信处赫然写了几?个字。
——范仲淹。
“范公啊范公,若你还在汴京,还在国子监中坐镇,也不知今日会有多精彩呢。”
良久,富弼长?长?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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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的动作很迅速。翌日,他微服国子监有感而谏的奏折就呈在了垂拱殿的书桌上。
仁宗见了,不免感叹:“富相公还真是……”
对新政一片赤诚之心,近乎偏执了。
在打开?奏折之前,官家就猜到了里面的大致内容。但读着?读着?,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富相公写了什么?成?王?
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有肃儿的事呢?
仁宗立刻看得更仔细了一点,一字不肯错过。
肃儿与伴读们白龙鱼服,呃……从狗洞微服进国子监暗访?
肃儿被友人赶鸭子上架,被迫与国子监子弟比试?
肃儿一首四?言诗,诗才压倒国子监弟子,还引得梅尧臣惜才不已?
肃儿临场诗谏一首,讽喻国子监膳堂克扣伙食?
富弼的奏折短小精悍,却生动地描绘出扶苏昨天在国子监的一举一动。
仁宗脑海中想象起幼子惊倒一片、脸上得意的小模样,慈爱的笑?意不自觉漫出了眼睛。
末了,他将奏折一阖,板着?脸道:“咳,钻狗洞算怎么个事?他还记得自己是堂堂一品亲王么?简直不成?体统!”
说罢,便要?让黄都知把扶苏叫来垂拱殿:“朕定要?好好把他教训一顿!”
嘴角的笑?意,却怎么绷也绷不住。
抬手招人的时候,黄都知却不见了。过了数息的功夫才从外间?赶来:“禀官家,张修媛在外求见。”
“妼姮?”
仁宗眉头一蹙:“她突然来垂拱殿做什么?”
若仁宗在福宁殿中闲玩休憩,此刻一定会召宠妃进来陪伴,不愿让她久等。但他现在在垂拱殿中处理国事,若贸然宣后妃进殿,意义?就有点不一样了。
仁宗挥了挥手:“你让她稍等等,先去召肃儿。”
“可,可是修媛娘娘说她,事关前朝,她有要?事要?禀报。还说若是官家您国事繁忙的话,她就在外面等着?,等官家忙完再召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