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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她自己的记忆殊无二致。

是前世也好,是未来也罢,总之是对从萤的一重警醒,令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身份。

她面上闪过一瞬怅然的神色,倚云小心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从萤说:“我是姜御史的女儿,三郎的未婚妻,我的话注定无法令她信任,我也不愿被她知道,原来她一直引为知己的,竟然是自己的敌人。”

说罢笑了笑:“但是这重关系,也并非全无用处,起码能为玄都观的姑娘们谋一个好去处……只要师姐愿意。”

倚云明白了她的心思,一时无话可说。此事需要她撒谎、需要她违背本心与权贵虚与委蛇,尤其她还与公主身边那极得宠的甘久女官结了梁子。可是和从萤所舍弃的比起来,她这点不情愿实在显得不值一提。

阿禾见她们一趟一趟往牛车上搬东西十分开心,也跟着来凑热闹,将阿姐给她做的新衣服叠得工工整整,堆上牛车,还抱来几本新抄的书。

“这是音儿抄写的,她受伤了也闲不住,但是夫子夸她的字好,文章也好,她说要送给山上的妹妹们。”

倚云抬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卫音儿。她的脸色苍白疲弱,却向她露出一个羞涩内敛的笑,仿佛为自己的心意微小而感到不好意思。

倚云心里又酸又软,沉甸甸的。

终于,她点头答应了从萤的主意:“好,哪怕真是卖身,这件事我也干了!”

第59章 太仪

雨过天晴,倚云将诗牌挂上乌桕树。

风吹铜铃叮当,她举目望着树梢里隐现的亮色,知道暗处正有一双眼睛在关注她,仍假作不知,转身要走。

那人终于出声喊住她:“你就是落樨山人?”

倚云回身望向山石后走出来的甘久:“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吗?”

甘久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对她道:“公主殿下要见你。”

倚云随甘久前往公主府。

她生来是贫弱之女,父母亡于时疫,被绛霞冠主抱养,早早随冠主四野游历,纵定居云京,也只在山水间往来。如今她站在公主府前,感觉这金瓦朱甍的高大建筑将要朝她倾倒,压得她喘息困难。

甘久见她发愣,催促道:“莫让殿下等你。”

倚云的佩剑被侍卫扣下保管,女官来为她搜身时,交代了朝见公主的礼仪。经过这番繁琐,才由甘久领着,穿过重重亭榭楼阁,见到了淳安公主本尊。

湖边敞轩里设下酒席,淳安公主见了她,

不免也有一瞬惊讶:“竟然是你。”

倚云生疏地朝她叩拜,淳安公主却亲自来扶她,将她安置在自己侧手边,微微笑道:“曾经本宫招揽你,你连夜跑了,如今自己走进公主府,如何不能说是缘分早定呢?”

倚云面露尴尬道:“当时不知是殿下,多有得罪。”

“无妨,无妨,是你很好。”淳安公主似乎对这巧合很是满意:“你虽出身寒微,胜在家世清白,无门阀之累,倒叫本宫能放心与你交游。”

倚云故作玩笑试探道:“倘若我生在云京富贵家,也许能早识殿下呢。”

淳安公主:“那也要看你是谁家的女儿,世家虽富贵,与本宫不和者居多,如此只怕白头如新,永无缘分——这也是为何本宫迟迟不敢与你相见的原因。”

她这话令倚云想到从萤,一时为她的先见之明松了口气,又一时为她的处境暗暗叹息。

淳安公主对待倚云,如同君主礼贤隐士,舍了尊卑礼节与她对饮作谈。当然,公主对她的身份也并非一眼就轻信,她不留痕迹地提起二人曾对和过的诗、诗牌上曾倾诉过的两难,倚云一一对答如流。

这些话,在她来之前,从萤已仔细地教过她。

从萤甚至连公主的垂问也早有预料:“当时在鬼哭嶂,本宫听了你的建言,才没有被谢三捏住把柄。眼下有你提供的契盟书,王四已基本定罪,朝中王太尉一派与御清流们正在争执他的量刑,本宫考虑要不要加一把火。”

倚云问:“殿下是想将骠骑将军定成死罪?”

淳安公主点点头:“骠骑将军不倒,他爹王太尉尸位素餐,本宫想提拔的人上不来,手里便连可用的兵都没有,将来若有非常时候,总不能像去鬼哭嶂剿匪一样,借谢三麾下的兵。”

“难。”倚云回忆着从萤是如何教她的,慢慢说道:“西北局势未定,皇上不敢动王家,何况要倒王兆深,也会牵连淮郡王,殿下想以一敌二,恐怕大伤元气。”

淳安公主说:“若能扳倒王家,打击谢家,倒也值得。”

倚云摇头道:“朝中世家,非只王谢,就算他俩都倒了,也有范阳卢氏、颍川庾氏等在旁眈眈,殿下的实力培养不易,不该消耗在这些地方,何况您也经不住他们车轮战。”

淳安公主问:“难道本宫只能束手空等?”

倚云答道:“并非空等,殿下要向王谢之外的卢氏、庾氏散些风声,说皇上有意提拔他们接手王氏,如此他们便不会希望王家无恙,离间计虽简单,自来都是最好用的。”

淳安公主听了,轻晃盏中酒沉思。

倚云又说:“公主眼下的要紧事,不是亲身与谁争,而是培元固本,增强羽翼。听闻公主想在国子监旁边办一座女学?”

淳安公主笑了笑:“没想到你身居山野,不仅知道朝中党派,连本宫的动向也清楚。”

倚云说:“因为女学也是我关心的事,实不相瞒,今日得见凤颜,我也有事要请公主殿下帮忙。”

“说说看。”

“我师母绛霞冠主四方游历,收养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孩儿,她们随师母修道习经,个个聪敏良善,可惜没有好去处,交予寻常百姓家养育,又怕再出卖予山匪之事。既然殿下想开设女学,我想请殿下收教她们,正如您在许州时所为,她们也一定会忠于殿下的。”

“倘若殿下缺少教习她们的儒师,我也认得几位有才识得友人。”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名单,公主接过后展开,见名单上寥寥数人,为首一人姓薛名露微,听着倒有些耳熟。

她收下了名单,对倚云说:“你说的这件事,何尝不是解本宫之烦忧,算不上求。本宫答应了,你再另想一件事。”

倚云:“啊?”

见她这呆愣模样,淳安公主笑了:“你赠本宫以良言,本宫该馈你些什么,你自己提,本宫不会吝啬的。”

倚云闻言沉默良久,忽然起身离席,走到淳安公主正前方,跪地行了个大礼。

她说:“我不愿弃山入朝,仍想回玄都观居住,日后与殿下笔墨相交,请殿下准允。”

淳安公主眼里的笑意淡了些许:“是本宫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不堪辅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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