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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慑人的阴鸷只是错觉,晋王很快将这口气忍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再抬眼,又是一副风和日丽的温雅神态,对谢三好言相劝道:“她是怕你不悦,才不肯收这些古籍,可这些都是她千寻百觅的心头好,你忍心让她因为你的一时任性,与她多少年梦寐而求的珍宝失之交臂么?我劝你还是大度一些,替我转交,大不了你别承认这是我送的。”
谢玄览诡异地觉得自己像新进府门、被教导规矩的小妾。
他额角突突直跳:“简直欺人太甚,来人取火,都给我烧了!”
晋王不紧不慢地刮着茶沫:“她可就这一个喜好。”
谢玄览:“烧了!”
晋王压根就不信他真舍得烧,好整以暇要看他怎么找台阶下,正此时,谢相闻讯赶了过来,与他同行的是谢六娘子谢妙洙。
谢相风度朗然:“晋王殿下,有失远迎。”
他目光先扫过贴着红封樟木箱,继而竟含笑朝谢妙洙点了点头,晋王尚未领会这一点头的意思,却见华衣盛妆的谢妙洙款款走到他面前。
谢妙洙神情温秀内敛,向他行了一个大方得体而不失娇柔的叉手礼:“臣女谢氏妙洙,久闻殿下英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晋王一口茶呛在喉中:“咳咳——咳咳——”
好妹妹,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谢妙洙是谢相唯一的女儿,尽受父母兄嫂的纵容宠爱,嚣张跋扈不知闺礼淑仪为何物。前世她嫁给淮郡王后,每日将王府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更是一把火烧了整座英王府,将淮郡王逼到身着中衣跑进宫里告御状。
一看到谢妙洙,晋王就想起前世为她善后时的头疼。
这装模作样的闺秀姿态令他十分费解,他望向谢玄览,见他正抿唇憋笑,那笑里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谢相语重心长对晋王道:“晋王殿下心意虽诚,这种事却不该亲自登门,若无圣旨,也该请尊师长辈。”
这种事是什么事?晋王心头忽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谢妙洙捧了一盏新茶走到他面前,直言不讳道:“晋王殿下与淮郡王有龙蛇之别,只要殿下肯许六娘皇后之位,谢氏必全力助殿下夺嫡。”
这回轮到晋王额角突突直跳了:“你说什么?”
谢妙洙示意那贴了红封的两个箱子:“殿下此行,难道不是为与谢氏议亲么?”
晋王险些被她一句话噎死,心气儿一急,抚膺又是一阵剧烈骤咳。
他病弱喘息的间隙看向谢玄览,期望他能出面澄清这啼笑皆非的误会,谁知谢玄览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竟也朝他作揖拱手。
谢玄览说:“自古姻亲是天然同盟,吾家感激殿下的信任和选择。”
晋王愣住了:“你这是何意?”
谢玄览:“晋王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不是劝告谢氏放弃支持淮郡王,转而支持你上位吗?”
“是,但……”晋王缓缓喘开一口气:“我绝不可能娶谢家的女儿。”
谢玄览冷冷望着他:“那殿下只有空口白牙,实在诚意不足。”
听了这话,晋王只觉得怒火冲上了天灵盖,他抄起茶盏就朝谢玄览砸去。
瓷盏哐当坠地,热茶泼了谢玄览一身。
晋王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呵斥他道:“我看你是昏了头,连自己的亲妹妹也要往火坑里推,你当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与谢六绝非良配!”
谢玄览拂衣冷笑道:“那殿下千方百计接近谢氏,是想与谁为良配?”
“你心里分明知晓——”
“够了!”谢妙洙终于听不下去,脸色难看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此刻她也懒得装了,长睫抬起,又是盛气凌人的骄态:“我从不指望殿下的钟情,所谓良配,不过家世相匹、君臣相协,谢氏绝不可能将后位拱手让人,若殿下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谢氏宁可追随淮郡王。”
说罢拂袖而去,临了还将樟木箱子踹了一脚。
谢相出面转圜的态度虽然老成,然而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小女无状,是从小惯坏了,她这性子,将来恐受不了屈居人下的气,还请殿下多体谅,多担待。”
晋王同这对陷在权势眼中的父女说不通,只好压着火气转向谢玄览:“淮郡王为人忌刻褊狭,多疑自任,非可佐明君。你心里清楚,谢氏若追随他,将来必不会落得好下场,何况他近来与王氏往来密切,已不愿全力倚仗谢氏。”
然而谢玄览——曾经的他自己,神情虽然冷淡旁观,却更早地抛弃了理智。
他说:“君子之泽,三代而衰,五代而斩,本就是常态。我宁可见谢氏没落,至少淮郡王再混账,也不会觊觎我将来的妻子,而晋王殿下你,可就不一定了。”
第37章 妒火
晋王与谢玄览不欢而散,归府后反省许久,承认他不该高估自己当年的品性。
鳏寡孤独的十五年里,思念与愧责如磨石,强行磨平了他性格里凌人的冷傲,才使他意识到,他想要的只是阿萤好好活着,即使依然对他不够关爱,即使与他并非同心同德,只要她想,他就会帮她。
可是谢玄览不同。
他如今仍是未经打磨的相府三公子,年轻气盛,连当丞相的爹也常常忤逆,怎会容忍晋王这个不相熟的外人,流露出对他心上人的关照呢?
也许在他眼里,这是值得以生死相搏的挑衅。
所以他明知阿萤珍爱古籍、明知当弃淮郡王,还是难以做出理智的选择。
想明白这点,晋王叹息着捏了捏眉心:“还是太年轻了,气性这么大,阿萤以后受委屈怎么办?”
毕竟是曾经的自己,也不算外人,最终晋王决定纡尊降贵,主动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道歉信,着紫苏送给谢三。
信中先表明自己对阿萤的态度:“姜四娘子如明珠高月,吾眷慕是人之常情,然吾视卿为友,宁死不愿悖伦而侮之,愿三公子释怀勿忧。”
又罗列了一些淮郡王暗中的小动作,告诫他淮郡王非可信明主:“王四郎归京途中,先行官秘赠十万金与淮郡王;御史劾王氏侵吞民田,淮郡王命京兆尹、户部属吏,以谢氏名义隐藏王氏行径。”
收到信时,谢玄览正在院中磨刀。
紫苏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许久,听见谢玄览读罢后一声冷笑。
他将磨得吹毛断发的锃亮刀刃收尽鞘中,无情评价道:“无事献殷勤。”
紫苏私心里想缓和这二位金主的关系,斟酌着替晋王美言道:“晋王殿下虽时常卧病,却总盼着别人好,他对谢氏似乎没有恶意。”
谢玄览:“你到底是谁的人?”
紫苏讪讪闭嘴。
谢玄览又说:“以后别让我听见这些话,晋王府给你多少月钱,我给你发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