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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的。
零号抬起手盖在眼上，遮挡住那些狰狞扭曲的面孔。
骗人的。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这样一个组织而存在的。
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在无尽的杀戮中日复一日地埋身于黑暗中，不是为了在这种恶劣艰苦的荒星上日复一日地重复那些枯燥的工作与指令而存在的。
他的前半生，他的一切，就只是浪费又无用而已。
他感觉自己正在不断下坠，坠入一个冰冷彻骨的无底深渊。
极致的混乱与痛苦之中，零号看到一个模糊而异常熟悉的身影站在远处的迷雾中背对着他。
无论他怎么拼命地追赶、声嘶力竭地呼喊，那个身影都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冷漠、决绝，不曾回头一瞥。
那种被遗弃的、深入骨髓的绝望感和一种随之而生的暴戾情绪在疯狂交织、膨胀，几乎要撑破他的胸膛。
身体常年来养成的本能习惯却让他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有人在旁边。
零号猛地睁开眼睛，动作飞快地从枕下摸出一把刀尖泛着寒光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身边刺去。
“杀我之前，好歹先把手放开吧。”
平静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无奈。
零号的眼睛倏地睁大，硬生生地制住了手中的动作，朝身旁看去。
男人站在床边，手腕被他的手紧紧攥住，垂眸盯着他。
面对自己方才险些刺下的那一刀，他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零号的全身却都被冷汗浸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呼吸急促，仿佛刚刚从深水窒息中挣扎出来。
透过窗外的月光，他看到自己的那只手此刻正死死地地攥着对方的手腕，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地陷入对方腕部柔软的皮肤里，留下了泛白的压痕，甚至边缘已经开始泛红。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并没有条件反射地立刻松开，反而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贪恋和依赖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的理智。
他不仅没有松开，反而下意识地、缓缓地收紧了手指，仿佛溺水濒死之人抓住的是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抱歉。”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做噩梦了？”
封赫池的视线落在零号攥住他的那只手腕上，淡淡地开口。
零号垂下眼帘，浓密而微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他避开了封赫池的目光。
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彼此交织的、逐渐平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梦到了很多人。很多……死在我手上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下去，有些疲惫。
“在组织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是这样。说到底，我也不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了，其中有多少无辜的？或者是被冤枉的？或许以后也不可能知道了。”
“痛苦吗？”
封赫池静静地开口。
零号沉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低声道。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从将他从处刑室中放出来后，零号就忽然变得与曾经完全不同的坦诚。封赫池盯着他：“真话。”
零号抬眼看向他，轻笑道。
“对于我曾经杀过多少人，说实话，其实已经麻木了，说是痛苦，倒也称不上。”
“会感到痛苦的是，”他声音顿了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我错误地认定了我存在的意义，我的前半生被浪费在那种地方，让我觉得……”
“恶心，以及挫败。”
封赫池略显惊讶地挑眉。
就在几小时前，他是绝不可能相信这种话会从眼前这人的口中说出，零号对于联邦的忠诚理应根深蒂固，现在看来却像是被轻易就动摇了根基。
“浪费时间，毫无价值，最重要的是……”
他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像是在顾忌什么。
时至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担心组织的眼线了，封赫池看着他的举动，略显不解。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人紧握着自己的冰凉指尖传来的微颤，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没有放开手。
封赫池的视线再度落在了两人相触的皮肤上。
他理应不习惯这种肌肤之间的接触。
但鬼使神差的，他却并没有选择收回手，只是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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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初，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流放到这里？”
“这个啊。”
零号声音很低地呢喃了一句，语速很慢地开口。
“七年前的一个任务，目标是清除一个走私头目，和他的养子。”
“目标行为谨慎，也不怎么暴露行踪，所以我从他的养子入手，刻意接近了他，从他的日常行为和间歇的话语中得到了我需要的东西。”
“我在那天晚上进入了目标的基地，杀掉了他，然后……”
他的声音顿住了。
“我放过了他的养子。”
封赫池惊讶地挑眉：“你心软了？”
那个时期的零号会心软，实在是难以想象。
“没有。”零号静静道，“我从他的身上察觉到了隐隐熟悉的感觉，我只是下意识地……”
他低低笑了一声：“想看看他的决心。”
“什么？”
封赫池皱起眉。
“他希望我能杀掉他，这样他就可以追随他的养父在转世后去往另一个世界。但比起被我杀掉，自己亲手结束生命，才能算是有决心吧，不做到这个地步的话，可是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了封赫池的眼睛，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你说呢？”
封赫池凤眸微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一股熟悉的异样感从心底升起。
但不可能，就目前来看，零号显然还没有恢复之前世界的记忆。
但这种熟悉的偏执，甚至可以说是远远异于常人思维的那种疯狂，也算得上是根深蒂固了，不管换了几个世界，还是一模一样。
“你呢？”
见封赫池没有回答，零号似乎也不介意，开口转移了话题。
”在你的生涯里，有遇到过……让你印象深刻的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封赫池沉默了片刻。
他没与必要和这个人说这些。
这种类似于交心一样的谈话，发生在任务执行者与任务目标之间，显得有些超乎寻常的亲密了。
他盯着零号的眼睛，月光下，那双轮廓熟悉的桃花眼里倒映着浅浅的光，恍惚间，封赫池仿佛看到了曾经的他。
他迟疑了几秒，开口。
“有。”
零号的眼睛微微睁大。
“很久之前，我遇到过一个男孩。”
“他……”
封赫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禄沧，或者说是对眼前这个禄沧描述曾经的他自己。
“他因为家庭的原因，性格不太一般，做出的很多事让我……始料未及。”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