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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仍旧有卷卷的胎毛,她随李姝莉,是自然卷,瞧着反而比从前更灵气。

反观梁梅,她的变化才叫人触目惊心,短短两年时间,她几乎瘦脱了相,原本棱角分明的下颚,如今几乎可以用锋利来形容。反而是从前锋利的眼神,如今柔和很多。

梁梅非常庆幸自己今天做了这个决定,她见到李映桥了。

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站在混杂着各种生禽腥臊味冲天的农贸市场门口,目光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一个卖活鸡活鸭的摊主身上,率先反问了她一个问题:“李映桥,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要做什么?跟你妈一样开店,还是就这么在农贸市场待一辈子?或者我换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梁梅又说。

李映桥确实都没想过,但脑子里却突然蹦出刚刚热血番里的那句话,她觉得既然是老师这么问了,一定是想听她激情四射的回答:“我要改变世界!”

“怎么改?在农贸市场改?这太笼统,给个具体点的。比如给鸡鸭鹅剃毛的时候凹个体面点的造型,也是个改变世界的方式。”

李映桥:“……”

梁梅知道她根本没过脑,也不妨碍她笑出声,看着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你再好好想想要怎么回答我。至于刚才你的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那是你妈妈当时给学校开冷链车的工资。”

李映桥也是搬离了小画城后才知道的,当初学校找妈妈帮忙去运输冷链车,一直都没给钱。本来以为只是帮几天忙,不给也就算了,结果她妈开了整整一年,学校都没给钱。她妈那阵子被那些记者弄怕了,生怕被人拿出来给她做文章,什么事儿都忍着,死活也不让她回学校去闹。

没想到,梁老师还记着,李映桥说:“啊?是您帮我们要回来了?那学校没为难您吧?”

“我早就辞职了,”梁梅头也不回,领着她过马路,“好了,剩下的问题别问了,我也不会再回答你了。”

丰潭那年还没有五星级酒店,但是城区的中心位置有一家相当气派,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国营大饭店,上次俞叔叔似乎就是在这家饭店给俞津杨摆的升学宴。

李映桥亦步亦趋地跟着梁梅下了出租车,刚穿过马路,她一眼瞥见饭店门口两人都抱不过来的大大罗马柱,旁边还泊着几辆锃亮的黑色公务车,仿佛里面有什么重要人物的会议。

“梁老师,”李映桥连忙叫住她,不肯往前走一步,“不要了吧,我没钱啊!您也别请我吃这么贵的饭,您这样我怀疑您对我有所图谋。”

“不用怀疑啊,我对你就是有所图谋,”梁梅笑得相当坦然,目光却朝着国营饭店里头看了眼,“我还请了一个你很久没见的朋友,要不要进去和他说说话?”

第八章

梁梅后来回顾自己这乏善可陈的一生,她觉得自己有两件事做得特别对。第一件事是当了老师,第二件事为了庆祝九七年香港回归,她往平日最讨厌的老师窗户里扔臭鸡蛋,尽管她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本以为会被劈头盖脸地教育一通,但老师并没有因此生气,还大发慈悲地给她煮了一碗面,往她面前一推,一副请君入瓮的姿态说:“你自己扔的臭鸡蛋,你自己吃。”

她憋着眼泪吃下去,但是臭鸡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臭。

那年她不过十二岁,再怎么愤世嫉俗,在手段多得能编好几套课间操的老师眼里,也不过是只张不开牙、舞不了爪的纸老虎。

梁梅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和其他小朋友的区别是——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只知道自己是八五年的冬月出生。

一九九九年,在那位老师的激将法下,她跌破所有人眼镜,出乎意料地考上庆宜师范学校——那时候S省内少数几所中等师范学校之一,也就是俗称的中专,不仅学费便宜还包分配。

中师三年,老师又故技重施,梁梅在她的耳提面命下,练就一手漂亮的板书和一身拿不出手的才艺。用老师的原话讲,教书这行当,科班出身的老师学生们都不怕,最怕的是,野路子学渣从良,脑洞大开要回学校教书育人。

这种老师上克校领导,下克学生,独揽那一届最大的刺头。

梁梅毕业后顺利被分配回到丰潭任教,起初分配到一所初中教语文。老师对她仍旧不屑,觉得她烂泥扶不上墙,而她也仍旧很讨厌老师,她俩每次见面几乎都吵架,不给老师吵到冒烟,她当这趟白来。

后来随着学历的水涨船高和政策改革,没有本科文凭和人脉的她,被一脚踢出初中教师的队伍,调到画城小学当班主任。

老师没再管她,知道她是朽木雕花,孺子不可教。但凡那几年努努力早点把函授本科拿下来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人踹出去了。梁梅也没想到政策改革如此利索,刚下发文件第二年就开始实行了,她没有人脉,更不可能厚着脸皮去求老师,自然成为改革第一批被调走的。

那天晚上路过小巷子时,梁梅浑身湿透,像刚从水里捞上来,单薄的裙摆软塌塌地紧贴在腿上,水珠汨汨顺着往下淌到青石板上,洇出一滩滩水渍,她连拧干裙子的力气都没有,上下牙冻得像失控的印刷机,在她嘴里毫无章法地跳动着,她其实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她原本是不想管的,心里也打定主意哪怕是自己班的学生也当作没看见。管他们去死啊,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不知道感恩,拿老师的付出当理所当然——

要不是这次期中考试他们班平均分全年级垫底,她也不至于被年级组长留到这个点,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尽管她没让他得逞,还用奖杯把他脑袋砸出好几个血窟窿,血溅她一身,她在卫生间洗了很久,收拾干净后她有些脱力地蹲在地上痛哭一场后,还是用电话打了120。

她听见李映桥在巷子里大声呵斥着要把史大胖脑袋敲开花,脚就再也挪不开。她刚把一个人的脑袋敲开花,她深深知道这种恐惧,她想,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要真把人打残,李映桥一辈子就毁了。于是,梁梅赶忙冲了进去。

但是她没想到,俩小孩去给她买药,乖乖蹲在地上给她上药。即使猜到她不是摔沟里的李映桥,也没有追着问老师你怎么了,而是大声地跟她说梁老师,明天见。

明天,她还有明天吗?

如果钱东昌死了,她就没有明天了。

原本梁梅想第二天便去学校递交辞呈,然后报警。可她冷静下来一想,她没有证据,办公室没有监控,钱东昌比她伤得更重,报警极有可能会被钱东昌反咬一口。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她看见脑袋缠着纱布的钱东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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