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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藏在褶子里,沁出几缕晶莹的水渍。

见外婆不打算再搭理他们。

林软星没再打扰她,而是抱着罐子,前往山上的墓地。

司机则留下来继续说服外婆。

林青源原本想来的,说是想带外婆去城里的养老院。

虽然他和外婆并不亲近,关系疏远,两人几乎从未见过面,但林青峰的遗嘱里还是请求他,帮忙安排一下外婆的养老问题。

她不知道林青峰为什么忽然良心觉醒。

以他的想法来看,应该只是作为埋葬在母亲墓边的赔偿吧。

给他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外婆呢。

会接受吗?

她不知道。

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了。

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这是林青峰和外婆之间的事,也是林青峰和母亲之间的事。

上一辈的问题不该让她来解决,林青源会替她背负重担。

她这么觉得。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看见林青源发来的消息:“到了?你外婆怎么说?”

林软星回复他:“还不知道。”

“到时候把电话给她,我来跟她说吧。”

“嗯。”林软星点了点头。

“注意安全。”林青源又补充道。

林软星顿了顿,又点了点头:“嗯。”

夏日的山野空旷无人。

除了绿树依然倔强地支撑着茂密的枝叶,低矮的灌木丛荆棘丛生,长草被炙烤得蜷曲,花朵也被晒得蔫蔫低垂,知了在树丛里嘶哑鸣叫,聒噪难听。

她不是头一回上山。

之前在鹅岭村的时候,这条路她走过无数遍。

每次绕到小溪边时,她都会来这边瞧瞧,偷偷看一眼这块隐秘的地方,那个埋葬着她母亲血骨的地方。

母亲的坟前已经杂草丛生,那块灰黑色的墓碑就这么突兀地竖立着。

周围还有许多和她一样,形单影只的墓碑。

有的碑上刻了字,有的没有。

林软星用手擦了擦碑上的灰土。

时间久远,墓碑年久失修,只剩下伶仃的一个“眉”字,可她却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阮心眉。

多好听的名字,她却始终没有机会亲口叫她。

林软星将那个罐子埋在了墓碑前。

她挖了个坑,用土和草将它压在底下,再狠狠跺了几脚。

她心里是有恨的。

她恨这个无情的男人,竟然这么多年,从不来祭拜母亲。

却在死后轻飘飘立下遗嘱,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可所有的恨,在两人埋葬在一起后,又缓慢地消失了。

她看着面前简陋的坟墓,忽然又有些羡慕,至少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母亲没有了遗憾,她最惦记的那个男人,最后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父亲也没了遗憾,他风流多年,最后还是回归原点。

只有她,心中还残留着遗憾。

林软星深吸一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也许是天气太干燥,也许是她已经学会克制自己的冲动,那些涌上心头的情绪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都没能冲出那层禁锢。

她知道,自己得学会成长。

再也不能随意任性,展示脆弱的一面。

林软星站起身,她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心情。

只是当她捏着裙角准备离开时,蓦然看见旁边的一处墓碑,墓碑歪斜倾倒着,上边只简单地写了个“裴”字,下半部分全都被杂草和泥土掩埋,她瞬间僵立在原地。

这是裴大爷的坟。

全村只有他一个人姓裴。

他还是去找裴大爷了啊。

明明那个坟已经被山洪冲走,他却还是找到了。

原来那些天里,即使冒着大雨他还要固执地上山去,原来是去找裴大爷的尸体了。

而她,却始终不明白,也从未过问。

甚至没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院子里对他说:“哦,你是孤儿。”

他拎着鱼草和镰刀,那么脆弱地裂开一道伤疤,在她面前彰显出的极度的痛苦,她却冷笑着嘲讽,肆无忌惮地割破他的心,让他流更多的血。

那时的他,该有多难受啊。

她从未明白过。

只是如今,她再也没有机会向他道歉,没有机会对他说:“其实,我也没爹妈。”

也再没有机会补充那句:“但是,你还有我。”

因为。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他。

第48章

听说, 外婆被接到了温城市郊区的一个疗养院里。

她不喜欢那里,每天都嚷嚷着想回家。

离开鹅岭村,就像离了土壤的秧苗, 怎么都无法落地生根。

她的情况没有好转, 精神也愈发不好了。

她偶尔晚上还会梦游,嘴里念叨着:“我家老头子在等我回去哩,要下雨哩, 该收衣服咯。”

被护士拦了回去。

林青源还特意去探望过她, 但她好像已经没了之前的精神气,整个人病恹恹的,头发花白,面容憔悴, 眼珠浑浊, 完全看不出来她原本精神矍铄的样子。

再后来, 就只听见她病逝的消息。

林软星没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

只看见她穿着那件蓝花布襟裙,黑底蓝边绣花鞋,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双手合掌盖在胸前,苍老枯瘦。

那是她生前最爱的一条裙子。

风格很古老, 盘口侧边安着圆结纽扣, 很像民国时期流行的装扮。

听说当初她与外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穿着这件绣花裙,温婉美丽, 一见倾心。

只是自外公去世后, 她就再也没穿过这条裙子。

喇叭唢呐声响起时, 那口棺材就被人架着,抬往鹅岭村。

一路上撒了很多白纸, 摇摇晃晃。

外婆死的时候,来了许多亲戚。

只不过那些亲戚,林软星一个都不认识。倒是有跟外婆更为亲近的人,趴在棺材上哭得不省人事,双眼红肿,嘴里喊着外婆的名字。

林软星还是头一回听见她的真名。

听起来有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外婆也是个女人,也有过美丽的青春。

只是她从小就与她不熟,更无法了解她的过去。

虽然现在也没机会再了解了。

外婆下葬的方式很传统,为了遵循老一辈的习俗,她的棺木得在林家的祠堂里放上几天。

这几天,都有人时刻守着。

林软星当然不必要留下来。

她就像个看客,与忙忙碌碌的众人格格不入。

林青源就站在她旁边,他只能算个远房亲戚,来与不来都没关系。

不过他还是非常给面子地来了,也送上了他的礼品,像一面坚实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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