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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夫人是读过书的,知道这简单的五个字分量有多重,只红着眼眶笑道:“回去也好,郡主的亲朋都在京中,你一日未归他们的心怕是就要悬着一日。”
她顿了顿,眼底带着迟疑道:“竹夫人面前,还请郡主当做从未见过我,也未曾听说过那些陈年往事。”
怕宋言汐误以为她是放不下,罗夫人轻声解释道:“往事已逝,我爹娘也早已故去,没必要再提及这桩旧事平白惹竹夫人伤怀。”
想到还有正事,罗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问:“郡主身边那个叫田鼠的好汉,家住何方,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田鼠他……是个孤儿。”
罗夫人诧异了一瞬,眼底多了伤感,“原是个可怜人,无家无口的没什么牵挂,才能豁得出性命救人。”
闻言,宋言汐心下骤然一沉。
什么叫豁得出性命救人?
田鼠此人最是圆滑,又格外惜命,怎会为了救人不顾自身性命。
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明明她出城前不久,田鼠还找上她,厚着脸皮央她在面圣之时多为他说几句好话,免得陛下一怒之下判他个秋后处斩。
见宋言汐反应不对,罗夫人面带迟疑问:“郡主还不知道?”
她说着又想到什么,懊恼道:“瞧我这记性,郡主上午才进城,定然有许多事情还未听说。”
罗夫人转过头,吩咐一旁小厮,“快去前头铺子买些蜡烛纸钱,趁着天色还早我陪郡主走一趟。”
听到要买蜡烛纸钱,宋言汐悬着的心狠狠一紧,轻声问:“何时的事?”
第402章 侠肝义胆
田鼠死于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夜里。
那天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惨死于梁国细作之手,孤零零地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直至第二日清晨,巡防士兵发现他的尸体。
与他尸身一墙之隔的,正是临时搭建好的慈济堂,里头收容着城中因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程李志兄弟二人便在其中。
他特意去酒楼买了饭菜,想要庆祝李家两兄弟暂时找到一个好归宿,不用像他那般四处流浪。
可他刚出酒楼没多远,便看到了形迹可疑的两人。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巡城的官兵发现田鼠尸身时,在那两个梁国细作的身上发现了地图。
顺着地图,找到了他们埋起来足以烧毁半座边城的火油。
“他倒是机灵。”宋言汐弯腰将贡品一一放好,环顾四周道:“怎么选了个这么荒凉的地方?”
既不依山傍水,也不面朝朝阳,孤零零的一座坟瞧着格外凄凉。
昌九蹲在一旁擦着墓碑上的灰尘,抿了抿唇道:“田哥说他是从乱葬岗捡回的一条命,死了也想离得近点。”
他伸手摇摇一指,道:“那里就是乱葬岗。”
回想起田鼠曾说过的话,宋言汐轻笑,“他倒是会选地方,也不怕离得太近,被那些野狗闻到味道刨出来啃了。”
昌九摇摇头:“刨不出来,一把大火都烧没了。”
不等宋言汐问,他继续道:“田哥说他从前做杀手时得罪的人太多,害怕以后被人挖坟掘墓死了也不得安生,早早同我说过要一把火把他烧了,挑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寻了个风水宝地撒了。”
宋言汐看着面前的小土堆,“这是衣冠冢?”
昌九又摇摇头,解释道:“我还留了一点点骨灰,藏在衣服的最底下,就算有人过来挖坟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
哪怕是要寻仇,也不至于跟一堆衣服过不去。”
宋言汐摸摸他的脑袋,闻声道:“做得好,田鼠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夸你。”
昌九倏地红了眼眶,讷讷道:“我还没来得及给田大哥买坛酒喝,明明我答应了他的。”
他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罗夫人默默地上一坛酒,道:“二十多年的女儿红,还是我娘在我幼时埋下的。
田兄弟好口福,我爹死的早,就连我家那个死鬼都没尝过一口。”
“罗夫人,这太贵重了,田大哥要是知道肯定不能收。”昌九不敢接,忙推辞。
罗夫人却不容拒绝道:“给你就拿着,真要是田兄弟真的能听见,听你有好酒不肯给他喝,肯定也要给你一榔头。”
想到田鼠那个暴躁的脾气,昌九挠了挠头道:“田大哥确实会揍我。”
说笑几句,周遭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昌九蹲下来倒了两杯酒,一手举着一个杯子碰了碰,一杯倒在坟前一杯送到嘴边。
罗夫人诧异道:“你这小娃娃,竟会喝酒?”
昌九看了看酒杯,又看看宋言汐,动作不免有些迟疑。
他这个年纪,好像确实不该饮酒。
宋言汐摆摆手,“少喝一口,无妨。”
田鼠若是在这里,定然会搂住昌九的肩膀,嘿嘿一笑道:“浅尝一口不打紧,一杯酒而已,又喝不醉人。
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听哥哥的,喝!”
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坟前燃烬的纸灰,在几人面前打着圈转。
罗夫人忙道:“田兄弟这是对这坛陈年女儿红满意呢!”
她催促道:“快,小九你再给他倒上一杯。”
昌九应了生好,又倒了满满一杯在坟前。
原本围绕着众人的风骤然停了,半空中的纸灰缓缓下落,好似一只只翩翩飞舞的蛾子般。
当所有纸灰落在地面上时,宋言汐轻声道:“我们该走了,以后若有时间,再来看你。”
昌九抹了抹墓碑,不舍道:“田大哥,你别生气,我只是跟郡主离开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
冰冷的墓碑,无法回应少年声音稚嫩却重若千斤的承诺。
宋言汐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道:“回吧。”
昌九点点头,随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离得远些,他才敢问:“郡主,田大哥都已经去世了,朝廷还会追究田大哥以前杀的那些狗官吗?”
宋言汐摇摇头,“不会。”
对上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眼神,她问:“你都说了是狗官,便是陛下知情也只会褒奖他侠肝义胆,替那些冤死的百姓伸张正义,如何会追究?”
“真的吗?”昌九并不熟读律法,却也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是都说天家无情,陛下能那么好说话?
宋言汐回头看了一眼,似回答他又似在告诉静静躺在那里的坟茔,轻声道:“自然是真的。”
“你若是不信,待来人建功立业得以面见陛下时,亲口问问他。”
一听这话,昌九连连摇头,满眼惶恐道:“那可是陛下,我哪里敢!”
宋言汐轻笑,“换做你田大哥,他定然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