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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过地面发出蹭蹭转动声。

贺松风回头看去,瞧着嘉林市国际学院庞大的深绿色的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在视线里几乎只剩下一个小点,最后彻底成为视线尽头里天际线的其中一粒小小像素点。

贺松风把口袋里的两张机票拿出来,疑惑地扫了一眼张荷镜,但很快又把视线收回来。

他侧过头去,继续去看高楼大厦。

插入云层的高楼一栋一栋笔直矗立,有低有高,拼凑成规模客观的钢铁森林。

森林的光线漫反射是黄绿色,而钢铁森林的漫反射是银色的,像一枚硬币那样的光洁明亮。

贺松风盯着其中一栋的透明观光电梯从底层一路直上,他幻想,自己如果在那座电梯上,会是以如何的姿态俯瞰整座城市。

忽然,张荷镜的手按在贺松风的手背上。

贺松风缓缓转头,目视张荷镜。

“你希望出国后,你的影子里还有我的存在吗?”

在张荷镜淡如水的平静对视下,贺松风如实回答:“我不希望。”

说完这句话,贺松风又立马警惕起来,眼珠子战战兢兢地半藏进上眼眶里,露出下三白。

此时,直行的红绿灯由红转黄,在转成绿的刹那,张荷镜松手放回方向盘上,目视前方轻飘飘地说:

“撕了吧。”

贺松风默不作声,亦不表态。

他的两只手攥在机票的两边,指甲没入机票轻薄的两侧里,生生掐出数个扭曲地弯月牙深坑。

张荷镜又一次提醒:“我的那份,你可以撕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不带任何逼迫威胁,就像曾经无数次无声无息跟在贺松风身后那样,他很擅长把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贺松风这才动手。

折起来,撕成两半。

又停下来,看了一眼张荷镜。

再次折起,撕开。

确认张荷镜彻底没反应后,,才放心地一折再折,把手里小小一张机票撕成了雪花,捧在手掌心,被车载空调吹得可怜兮兮地哆嗦着。

趁着下一个红绿灯的等待时间,张荷镜从后座拿来一个小包,稳稳地放在贺松风的腿上。

“学费和生活费我会每个学期准时打在这张卡里,然后这里是你的身份证、护照还有录取通知书。”

车轮滚滚,嘉林市市区的街景越滚越远。

贺松风的神志也跟着那些高楼大厦飘飞。

“出国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你的漂亮对你而言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好好重新开始,如果需要我,随时跟我沟通。”

“你还会回国吗?”

“…………”

张荷镜笑笑,“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在机场外,“好了,快去候机吧。”

车门锁解开,安全带松绑。

贺松风本该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远。

但他犹豫了,犹豫里,他已经半边身子越过驾驶中控台,给了张荷镜一个紧紧的拥抱。

“谢谢你。”

贺松风说,“真的很谢谢你。”

张荷镜的两只手环过贺松风的身体,无声无息地悬在半空,手腕震颤,手指一再的蜷缩又伸直,犹犹豫豫,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

最终,张荷镜也没有回应贺松风这个主动的拥抱。

他清楚自己对于贺松风而言,只是贺松风人生里一个不可提的污垢。

张荷镜保持他的分寸,静听贺松风的感谢,以及留在脸颊上的轻飘飘一吻。

贺松风最终是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松风等这一天等了太久,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去,越过人群,跑进光亮里。

张荷镜独留在车内,目送贺松风的离开。

就如同贺松风目送学校成为地平线的像素点那样,直到贺松风也成了一粒微小的像素点。

张荷镜抬起手,轻轻触碰被吻过的脸颊一点。

他的手指戳破了一粒水滴,赶在水滴滚落消逝前,他先一步用手指抹去,平放在视线正前方。

他看见湿润的水珠。

他含住手指,舔走指尖的水珠。

他明白,这不是水珠,是贺松风的泪珠。

好咸,好涩。

苦得简直难以下咽。

张荷镜忽然想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跟贺松风说上一句“再见”,两个人就匆匆分开。

他拿出手机,画面停在贺松风的聊天框里。

很多人在面对面的时候,什么都说不出口,一旦变成屏幕对着屏幕,那些话语就如同开闸泄洪的堤坝,轰然涌出。

密密麻麻的字眼几乎要把对话框占满,只余下最顶上【贺松风】三个字。

但张荷镜想了想,又一次犹豫。

最终把密密麻麻的暗恋情愫删减到只剩两个字:

【再见。】

…………

【对不起,您不是Ta的好友,消息发送失败。】

贺松风坐在飞机上,两只手捧着手机,不熟练地点点这里,点点那里,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注销了个干净,就连电话卡也一并取出敲碎。

贺松风把他的过往删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再是赵杰一眼里孤立无助的乖乖,也不会是学校里任人宰割的优秀学生,更不是网络里那个被玷污羞辱的表.子。

他的骨头、血液、皮囊甚至是灵魂,都随着手机里内容逐渐空白,而被冲刷的无比干净。

贺松风的手机屏幕暗下去,他看见了屏幕镜子里的自己。

抬手,抚摸脸颊。

他和他的影子,双双细瘦的手不必再拘谨地试图攥住些什么,只要抓住彼此就好。

贺松风轻轻地吻着屏幕,低低地呢喃:

“说到做到,我只要你。”

…………

“我们两个重新开始。”

这句话是贺松风说的,但也不完全是贺松风说的。

他一转头,瞧见了程以镣的脸,那张熟悉到夜里都会做噩梦的脸,正惊悚地挂在贺松风的眼睛里。

他说:

“我们两个重新开始。”

此时,机舱内广播声起,贯穿机身的引擎开始轰鸣,带来的震颤如一抔滚烫的沙子,细密地钻进贺松风的骨头缝里。

钢铁巨鸟奋力一冲,挣脱地心引力。

第47章

“女士们先生们, 我们的飞机预计将于30分钟后抵达圣米舒诺自由国际机场。地面温度为…………”

贺松风拉开飞机上的遮光板,从万米高空的地方看下去。

晚上八点半的圣米舒诺,以高楼大厦建筑群为恒星, 贯穿城市的第五大道上车流作行星,铺就一个完整的璀璨耀眼的银河系。

飞机上的温度于贺松风而言有些低,丝丝缕缕的冷风灌进他的衣领, 却吹不散贺松风眼底的炙热。他贴着窗, 冻得发红的指尖紧紧抵在冰冷的窗面上,他尝试用手描绘这座城市的点点滴滴。

这一刻,贺松风终于久违的感觉到了自由的滋味。

风是无形的,夜色是朦胧的, 而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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