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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一句“蠢狗”念出去,得到的是对方撕破脸皮,恼羞成怒的报复。

猛地扯住他的头发,用力往桌上一拍,砸出一声惊悚地破碎声。

老师讲课的声音停下,周围同学向贺松风投来惊诧的观望。

程以镣站起来,扯得脚边椅子腿磨出一声尖锐无比的哀鸣。

他脸上的恼羞成怒汹涌地狰狞而出。他指着贺松风,破口大骂:

“你也配这样跟我说话?!”

贺松风正脸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狠辣砸进桌面。

那一瞬间,他痛得脑子发白,本该五颜六色的世界忽然一下褪色成老照片,粗糙的噪点充斥在空气里。

贺松风拉长声音“呃——”了一下。

一股暖流从鼻子里涌出来,又很快被一股黏腻发腥的液体堵住,没多久他就感觉上嘴唇一烫。

他的鼻子在流血,他的脑袋也好痛。

最重要,他的皮肤烫得要被烧毁了。

没有红,像死了一样,面色苍白,失了一切血色。

贺松风这么好面子、又如此体面的一个人,如今却被程以镣当篮球一样掐在手里,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指着骂。

这样惹人注目的当众点名羞辱,对贺松风而言,是被程以镣顶在墙上,甚至是被他墙了,还要恶劣百倍。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如此狼狈、弱小,甚至是痛苦的模样,就这样赤果果地摆在旁人的审视下。

他辛辛苦苦维护起来的自尊和体面,在这一刻,被程以镣一巴掌,敲打得渣都不剩。

他身上的关节一并烧了起来,像在哀悼。

烫得他骨架成了一撮骨炭,这捧灰撑不起他这具心高气傲的皮囊。

贺松风双手下垂。

那双始终在抓紧沙发、椅子边缘做支撑的手,这一次却抓不稳任何东西,只能苍白无力地废弃掉。

贺松风的嘴唇嗫喏两下,面无表情,又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好痛。”

程以镣一怔,心脏也跟着那一句“好痛”攥紧。

他两只手心虚地藏到背后去,又急迫地拿出来想贴近贺松风。

可是他环顾一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

靠近的动作猛踩刹车,甚至打了倒车的双闪,冷血地越离越远。

程以镣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前半生的价值观警告他:被贺松风这样低贱的贫民羞辱,他不该心怀歉意,更不能低头认错。

这一巴掌打得对,不打贺松风就不会老实,更不会畏惧你。

有了这一次,他以后才会看到你就乖乖的老实低头。

一切……一切……

都是贺松风活该。

可是好像真的用力过猛——

明明本意只是想吓唬他一下,没想过他会这么脆弱。

程以镣的眼球猛烈激荡。

前十八年的傲慢暴力在拽着他的腿往后走,可是同时他那死了好久的良心却忽然活过来,砰砰直跳,拽着他的手试图把他往贺松风面前拽。

程以镣前不久戏谑说出的“贺松风,我可怜你”,这一刻是真的在可怜。

可怜贺松风不该被他这样对待,他该是被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脆弱玉石。

只是他已经被张荷镜、周彪,以及剩下几十双冷漠无比的眼睛架了起来。

但凡再多向前一步——

他维护贺松风的体面,就是在拆掉自己阶级高高在上的台阶,然后垫在贺松风的脚下。

他会被有钱人们所不耻、所笑话的。

程以镣最终是没做到,他正如贺松风所说的那样。

他不敢。

不论是承认他对贺松风的复杂感情。

还是此刻无比愧疚的想认错道歉的冲动。

他都不敢。

他咬牙握拳,傲慢冷血地补了一句:“是你先招惹我的。”

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去。

程以镣前脚走,后脚那些冷眼审视的人群一转笑呵呵的模样,拥至贺松风身边,向他伸出手,借着搀扶的名义。

无数双手像贺松风梦里那样,扶起托举,密不透风将他包裹。

教室秩序趋近于无,是张荷镜配合老师驱散人群,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回位置上。

张荷镜自然地捡了这个漏,贴心地走到贺松风身边,向他伸出手。

“老师,我扶他去医务室。”

老师点了头,贺松风也不愿意再继续在教室里待下去,但他没有接受张荷镜的好意,而是用他那双细瘦的手臂,强撑在桌子上,咬牙站起来。

呼吸浅薄,脚步虚浮,苍白的面容仿佛碎掉的玉盘,深红的裂缝支离破碎地溃败在脸上。

虽然身体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可他依旧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安安静静地离开。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还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前后没有五分钟,等程以镣流了一身汗,急忙忙带着买来的药跑回教室的时候,贺松风早就走得没影。

周彪趁机添油加醋,指着自己侧边空空如也的座位,假惺惺火急火燎大喊:

“镣哥,张荷镜把人带走了,我没拦住!”

“张荷镜啊张荷镜,我等会见到你非得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程以镣脸上五官骤然挤在一起,在心里暗暗地念了一长串的话:

“MD贺松风你这个——算了不骂他,等会好好地跟他道歉。哎呀!!!烦死了!怎么碰一下就碎呢?!”

程以镣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浊气,左手给了右手一巴掌,迅速捏紧拳头转头就往外爆冲。

学校花坛边,在去校医院的路上。

张荷镜的手掌摊开,放低悬在贺松风的手边,而他这人也刻意地弯腰低头,伏低姿态仰望贺松风。

“别勉强自己。”

贺松风挥开面前的手。

他拧着眉头,一脸的为难,两只垂下的手攥住衣角,焦虑地来回打圈。

他没说,张荷镜也看得出来。

但张荷镜没问,陪着他继续走。

距离校医院越近,贺松风身上的焦虑就越重。

毫无底气,脚步悬浮,越走越慢。

明明是受伤的人,却打心底的抵触医院。

在距离校医院一百米的地方,贺松风忽然停下脚步。

他仰起头,望着天,手指按在人中处,左右擦了擦。

贺松风依旧保持着仰头的姿态,他的手也一起抬起来,他瞧着指腹上厚厚一圈污血,闷闷地说:“你回去吧,不用陪我。”

张荷镜的手冷不丁地贴到他后脑勺上,贺松风浑身紧绷,他以为又要再来一次那样的无妄之灾。

张荷镜的手像温柔的枕头,轻轻托住,再缓慢地调整幅度,并安慰道:“不要抬头,血会倒流进喉咙,小心堵塞气管。”

赶在贺松风冷漠地撇清关系前,张荷镜先收回手掌,同时笑呵呵地说:

“我不想回去上课。”

张荷镜笑得自然,鼻梁上托起的黑色镜框被捏住摘下。似乎他真的没有在可怜同情贺松风的狼狈,而是在为逃课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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