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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能侥幸治好,于小陛下自然是最好的,于他,也算是一桩功德。”

昆仑清医道,玉念锦从前也听阿娘提起过,医道双修,居于昆仑山玉虚峰。他们饮的是冰川水,吃的是雪山莲,据说各个都超逸脱俗,不似凡人。秦暮府上那个唤作卿云的小神医尤其如此,通身的气派恍若谪仙,不染纤尘,仿佛他在这凡尘俗世中多待一刻都像是对他的亵渎。

看着约莫有十五六的年纪,说话做事尤显出一种孩童的稚嫩天真,是个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少年。他就着太阳光帮玉念锦看了嗓子,说是早先让针把喉咙扎伤了,如今倒不是不能治,只是有些麻烦。要用配好的药膏日日内敷,再辅以汤药和针灸,养上几个月说不定能恢复声音。只不过这过程繁琐又疼痛,看玉念锦年纪不大人又枯瘦,怕是吃不得苦头。

玉念锦自打那时候被逆贼折辱就没想过这辈子还能再开口说话,他是苦水里泡大的小孩子,哪里还会怕这些?因此他对着卿云下跪磕头,被卿云一把拉住,“你不用谢我,要不是阿暮,我才不帮你呢。”

他说着就朝秦暮撇了撇嘴,“这人情你要怎么还?”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小云,我定不负你。”

明明也不是一句多了不得的话,可卿云的眸子里瞬间就像是落满星光,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月牙一样,唇角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盛满欢喜。玉念锦看着这样的他,无端有些出神,不由想起曾经的自己。以前他看上官锦的时候,大约也是这般模样吧,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出去。只可惜他能给的一切,却不是上官锦想要的。

他垂下眼眸不忍再看,生怕心里那只已经安眠的小兽又要被惊醒,再让他疼一次。

卿云得了秦暮的嘱托,在玉念锦的事上分外上心,只不过两个月后却传出秦暮要娶妻的消息。卿云托人把药膏带给他,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玉念锦和卿云早已成为好友,也知道了卿云和秦暮之间是怎样一段从惊鸿一瞥开始的姻缘。他只恨自己没那个身份不能去问一问秦暮,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只能偶尔听一耳朵上官玉和杜寰的闲话,知道秦暮要娶的是他青梅竹马的苏家小姐,是他在蜀王面前亲口应下的婚事。

再见到卿云是在秦暮的婚礼上,玉念锦扮作小厮跟上官玉一起去赴宴,彼时的卿云一个人躲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衣裳宽宽松松地挂在他身上,小脸儿蜡黄,眼睛肿得核桃一般,犹自蓄着泪水。他呜呜咽咽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叫人心疼得要命。

这情爱上的事最是剪不断理还乱,像是缠在身上的冰丝,越是挣扎着想挣脱,反而越越陷越深。这种心情,玉念锦自己明白的,因此他看着卿云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默默坐在他身侧,从暮色初临到夜幕四合。

外头响起丝竹锣鼓齐奏的《大得胜》,这是中原人迎亲嫁娶时最常用的曲子,喜庆热闹,和这满屋的月色清寂格格不入。卿云一听这乐声,泪痕又覆了满面,“他说要带我去看锦城的花,漠北的沙,我才跟他走的……”

卿云伤到深处,转身抱住玉念锦,那钟鼓乐声就像是一把钝钝的刀子在他心上一寸寸磨着。血肉翻飞,人在痛极的时候反而哭不出声,只是眼睛胀得酸痛,心脏微微着抽搐,像是要裂开一样。

他哭得伤心,玉念锦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他轻拍他的背算作安慰。

门就在这时被人狠狠踹开,隔着绢素屏风看不清来人的模样,说的话却一个字不落地被晚风送进耳朵里。

是清朗的少年音色,义愤填膺,语气恨恨,“秦暮他是个什么王八蛋!呸呸呸,卿云你不许再留在这里了!”

他风风火火闯进内室,是个容貌相当出色的少年,身形不高,颇有几分珠圆玉润的意思,圆圆的脸上犹带愠色,脑袋上还缵了一个小揪揪。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卿云面前,把他从玉念锦怀里拉出来就要往外走,谁知却被玉念锦一把抓住手腕。

他扭脸看过去,借着月色看清玉念锦的模样,顿时瞪圆眼睛,嘴巴也张得老大,惊得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小、小小小……小姻?!”

玉念锦的眼窝子浅,听到这久违的名字,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他再顾不上卿云,站起来抱住良缘,脑袋往他肩窝里钻,哪怕发不出声音来也能让人觉出他的撕心裂肺。

“小姻……”

良缘向来是最开朗活泼的人,像个小太阳,这会儿也哭得不成样子,抽抽噎噎,鼻涕眼泪糊了玉念锦一肩膀。

“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年形势急迫,良缘和良姻的阿娘无奈之下只能先把身为皇子的良缘送出去,留下良姻在自己身边。她本想着良姻虽是男子,可一直以女孩的身份活着,那些逆贼或许不会为难一个不能继嗣大统的“公主”。谁想到……

良姻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想起阿娘如何惨死,他又如何被贼人反复折辱,如何失身、如何遍体鳞伤、身心俱疲。噩梦又在他脑中一一闪过,让他怕得不由打了个激灵,生怕如今的平安和团聚只是一个梦,梦醒来就又要回到那个地狱里去。

许是怕到极致,身体里埋着的种子也在挣扎着要发芽。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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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往事

沙哑的声音,落在耳朵里就像是钝锯子割木头一样难听。

良姻自己都懵了,他努力想要再多说一个字,喉咙却像被人死死掐住,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仰脸去看良缘,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顺着眼尾落下。

良缘也愣愣的,“你的声音怎么了?你不会说话了吗?”

良姻点点头,曾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亲人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心中压抑着的那些独属于他的小情绪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需轻轻一按就会满溢出来。他抱着良缘,欢喜和委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掉,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能像这样哭出声了。

在冷宫、在金銮殿、在上官府,他是一株随风飘摇的蓬草,没资格去任性,久而久之,仿佛连“委屈”都是错的。

良缘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直到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他们身后。来人是卿云的师兄,名字叫做沐风,当年在姑苏城要不是他出手相助,只怕良缘现在的处境也不比良姻好到哪里去。

他容貌不甚出众,可胜在风骨卓绝,为人处世又最是谨慎小心、体贴入微,是个极好的男儿。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要带卿云回昆仑,良缘知道他们师兄弟定然有一些私房话不好叫外人听去,便和良姻一起回了上官玉的太傅府。

从将军府到太傅府,路有多长,良姻就被良缘牵了多久。良缘向来身体要比他健壮,手掌暖呼呼的像是一个小火炉,温度透过血脉一点点融进良姻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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