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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塞西洛也是和诺肯站在码头,一人一根烟,直到烟灰烧出长长的一截,再将火星踩灭于脚底。
塞西洛说,队长,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压抑仇恨的。或许这些金币和在海桑城的权利能让你放下过去,如果你确实做到了,那教教我,我做不到。
这话让诺肯的眼神晃了一下。
是的,仇恨。
诺肯心中的仇恨一点也不比塞西洛的少,虽然他从来不提,从始至终都完美地掩盖。
因为他复仇的机会是那么渺茫,渺茫到他在外面漂泊了十多年,已经将那段过去淡化成一个符号,深深地埋藏在六尺之下。
但也就在塞西洛揭穿他的一刻,这份仇恨终于可以浮出水面了。
诺肯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自己的身世,无论是跟随他五六年的手下,还是那些看似发小的队员。其实在他进入海桑城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只有掩埋过去的种种,才能让他显得更神秘和强大。
他编造过自己的身世,在他刚需要于此地立足的时候。
他说自己是个逃兵,从边牙和北原的战争中侥幸生还。这是合乎常理的,毕竟两个国家的纷争连年不断,太多不愿意搅入其中的民众卷着铺盖离开。
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他用“士兵”的挡箭牌为自己的身手打了掩护,也找到了吃饭的途径。
逃兵身份和非凡的身手让他顺利地进入了一支猎手团,然后他便换了说法。
他说自己是个秽种,从渔蛇国而来。遭遇过难以想象的虐待,随着一支剿灭队往边界开。
他逃跑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当剿灭队的人举起枪口,再不知世事的秽种也懂得一个劲往前跑。跑在他后面的人被子弹射中,他的胳膊和腿也中了枪。
于是他随同人群一并趴下,在死人堆里捡回了一条命。
这也是合乎常理的。
没有一个秽种在看到外面的世界后,还愿意承认自己秽种的身份。所以他编造了自己是逃兵的谎言,却因秽种的岁月而拥有生活的韧性和极强的劳动能力。
不仅如此,他还会得到他人的尊重。
海桑城需要的是草根的英雄,绿林的好汉。需要让这些穷苦的民众知道一切都有希望,让人生被摔碎的失败者不放弃念想。
一个秽种从主家逃离,从渔蛇国逃离,侥幸生还后不仅没有安于现状,却翻身成为了出类拔萃的猎手,这是海桑城特有的英雄故事。
于是诺肯又用了这身世几年。
几年之后,他因为与原先猎手团的队长分歧越来越大,最终在同伴的呼声中杀死了原先的队长,合并了其他愿意追随他的同伴,取代了曾经位于三足鼎立中的一支——红蛛团——将自己彻底地推上了历史的舞台,取名夜鹰团。
那一年,他三十八岁。
届时,他再次改变了自己的身世。
这一次他不再是逃兵,不再是秽种,或者说他仍然是逃兵也同时是秽种,甚至,他还成为了一个将军,来自于与海桑城隔海相望的裂岩大陆。
因为私人武装的原因被政府剿灭,却带着兄弟们谋求新的生存之地。
他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所以不要问他拿到多少钱才足够,因为他会告诉你——当海桑城变成海桑国,才是他满足的一刻。
领导者要有领导者的过去。
或许对于原来的小团队来说,他传奇的、充满压迫的过去会给他带来呼声和敬佩,那么当整个团队和势力扩大,手下人需要的就是野心和安全感。
让他们知道跟着诺肯,得到的可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
他们是在创造历史,是让自己的名字刻进功勋录里。
然而诺肯到底是谁——诺肯笑了,他摇摇头,看向塞西洛。
“那么大的家族销声匿迹,不要说我了,这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真正放下。”塞西洛又点燃一根烟,深深地呼出了雾气。
事实上,诺肯需要的是石板。
一块石板,能复兴远古的力量,找到它,就意味着掌控了一切。所有失去的都会得到,所有祈求的都能实现,所有分裂的都能重组,所有的仇恨都能消除。
这不是单纯来自巫师的传说,而是来源于整个世界。
是生存在这里的所有生灵都知道的故事,却是谁也得不到的宝藏。
“你说的话有多荒谬,你知道吧?”诺肯是这么回应塞西洛的。
只不过塞西洛对此有所准备,“荒谬,但你们家却拿到过。荒谬不代表不是真的,这事你比我更有话语权。”
“那都是传言。”诺肯继续搪塞。
“但我相信传言。”塞西洛坚持自己。
那一次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毕竟他们讨论的话题类似于找到某一个民俗传说中一棵树那么不可思议。它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而诺肯觉得就算他拿不到,也无可厚非。
这么多年,甚至这么多世纪,这么多生灵,每一个都在说着石板的故事。可是能够到它边角的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将它完整地拼凑,再完美地启用。
它是出现过的,在这个世纪就出现过三次。
一次是在很多年前,于一个小岛上就被人拼凑完整过。然而那完整只存在了一瞬间,却又四分五裂,石沉大海。
一次是在遥远的北方,靠近北极的位置。它被一些异族人捞起来,用强大的力量禁锢着它。可那就像用铁笼关住炸弹一样地艰难。所以它不仅再次碎裂了,还将做这件事的生灵魂魄打散,狠狠地锁在雪山上。
而还有一次——是的,那便是塞西洛嘴里的家族。
一个在大融合时代之前,就与各个生灵密切通商的人类家族。一个曾无比壮大,富可敌国的家族。一个声名显赫,几乎不可一世的家族。
大家都说,正是因为他们拥有这块石板,才让他们的家族如此昌盛,无所不能。
但大家也说,同样因为这块石板,所以荣耀如烟花绽放,绚烂之后则连灰烬都不存在。
然而这样的提醒,仍然让诺肯动摇。
毕竟那份恨意埋藏太久了,他曾经以为岁月可以将它吞噬,但当它再于耳边响起,于心中点醒——诺肯才意识到它从来没有消失,甚至已经生根发芽,牢牢地抓住了他的心脏,再直窜霄汉。
于是这个话题终止的第二年,也就是塞西洛跟随诺肯的第三年,诺肯主动开启了这个话题。
他说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吧。
就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立即让塞西洛明白其中所指。
他们还是在这个码头,还是只有灯塔的光和沉闷腥臭的海风。海平面如一条闪光的绸带,天空则群星散布,它们的光芒胜过最璀璨的宝钻。
塞西洛说,我们需要巫师。我只是个普通法师,追寻石板还需要召唤师,预言师等更多巫师的协助。
塞西洛又说,我们要抓住碎片的线索,无论是从吸血鬼,狼人,精灵,妖精,甚至从海民,幽灵,恶魔,亡魂的身上追问,也要不惜一切地搜寻关于石板的所有消息。
塞西洛还说,我们还要绕过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