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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想要抓住张黎明在这世界上最后一点温热的气息。
医生说,张黎明先生没有很多时间了。
“昼昼…”庄溯也轻声唤他。
张泽昭恍惚又迷茫地看一眼庄溯,被搀扶着慢慢站起身。
从刚才开始便断断续续收缩疼痛的腹部突然暴起一阵剧烈的痛楚,痛得他直直地从庄溯怀里滑脱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地面。
“昼昼!医生,医生!!”庄溯单膝跪下查看张泽昭肚子的状况,“昼昼,你怎么样?”
“呃——”张泽昭突然搂紧腹部弓身低哑地急喘,身下猛然湿了一片,冷汗暴起,被膨隆的腹部挡着他看不清是不是血液。
医生很快赶来,庄溯的视线被拦住,手却一直与张泽昭交握,不断地唤他,“昼昼,我在,我在这儿!”
“胎龄多少,疼多久了?”
“34周…”庄溯预计从张泽昭第一次不舒服就开始了疼痛,艰难地从哽咽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概…两三个小时…”
“胎膜早破,通知待产室和产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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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事出突然,好在庄溯前段时间勤跑医院和医生沟通,双方对于随时可能发生的情况做足了准备,产科那边很快安排妥当。
挂上催产之后宫缩加剧,胎心会受影响,为了保证大人和孩子的安全必须尽快娩出胎儿。医生给张泽昭打了松弛底下肌肉的针剂,查过产口情况之后不容乐观地摇摇头,“试试水囊。”
产房里暖气开得很足,庄溯热得脱到只剩一件衬衫,张泽昭却因为疼痛浑身都是冷浸浸的汗。
“昼昼,我们的小豆包需要你。爸爸那边我一会儿过去照看着,你别担心。”庄溯从身后抱着张泽昭,吻他微微发凉的苍白嘴唇,协助护士按住他敞开的两腿大腿根部,准备接受水囊催产。
“放松。”医生轻轻按压产口周围,把空水囊从底下慢慢往里送,张泽昭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孕育,下边本就狭窄,因为情绪的紧张肌肉高度僵硬,即使打了松弛针也依然推进得艰难。
张泽昭偏过头把脸埋在庄溯的臂弯里,一声没吭,紧握着拳头用力到指节咯咯作响。
水囊滑脱了几次,医生额头上也有汗慢慢滴下来,按摩着张泽昭腿根痉挛虬结的肌肉柔声抚慰:“别紧张,尽量放轻松。”
庄溯吻住张泽昭的额头,闭着眼睛不忍去看,直到怀里的人发出极其虚弱的一声轻哼。
放置到产道里的水囊中注入了生理盐水,产道和宫口被撑开的胀痛和不适激得张泽昭当即扶着床栏干呕不止。
距离上一次进食过去了很久,他吐不出来什么东西,紧闭着眼睛呕出些略略浑浊的胃液。尽管医生说这是常有的现象,庄溯端着垃圾桶在底下接着,心随着张泽昭的每一次呕吐被狠狠攥紧。
“庄溯…你去旁边,歇会儿…”
“我陪着你。”庄溯一直维持着从身后揽住张泽昭靠坐在床头的姿势,张泽昭疼得手脚挛缩的时候就替他按摩,不时亲吻他的脸颊,眼睛和嘴唇,一遍一遍地说,“昼昼,辛苦你了。”
从床尾拉过毯子盖住张泽昭的下半身,撩开产袍的一角看他不断收缩、发硬的肚子,腹底的皮肤发红发烫。那一块淤青至今依然没有完全消散,面目可怖地盘踞着一块光洁的皮肤,随着小豆包的动作起伏不止。
“庄溯,你跟爸爸说,等等我和小豆包…等等…”
催产力度很大,宫缩密集得几乎没有间隙,张泽昭疼得连吞咽和呼吸都困难,断断续续地揉着庄溯的手嘱咐他。
“好,我这就去,马上就回来。”庄溯扶着张泽昭慢慢侧躺到床上,嘴唇压住他似乎还想再交代些什么的微张的唇,“你也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病房里站着一众白衣,每个人都神情庄严,甚至眼含热泪。周冉坐在床边握着张黎明的手贴着脸颊,垂眸沉默。
庄溯绕到病床的另一边,俯身附在张黎明耳边轻声道:“爸,我是庄溯,可以听到我讲话吗。昼昼和我们的小豆包在努力了,您也坚持住,好不好?我们小豆包一定也很想见爷爷一面。”
张黎明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他连呼吸都微不可查。庄溯环视着病房里静穆的一切,心底却有种坚定的信任,张黎明一定不会失约。
楼上楼下,电梯走廊,庄溯奔走在生命的起点和末端,快到待产室时恍惚间觉得眼前一片空白,按着剧痛的额头倚着墙角慢慢蹲下。
唇角似乎还萦绕着张泽昭身上微凉的温度,庄溯用力甩一甩头,奔赴张泽昭身边。
张泽昭昏昏沉沉地搂着肚子低声呼痛,庄溯给他揉手脚揉腰揉肚子,明明一刻也没闲,依然觉得他能为张泽昭做的,实在太少太少。
晚饭一口也没能吃进去,爆顶的疼痛把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从张泽昭的四肢百骸抽离,喝进去两口汤也如鲠在喉悉数吐了出来。
他的情况顺产本就是对体力和意志的一次大考验,医生查看过情况之后给他挂上营养针。即使是阅尽千帆的资深大夫,看到张泽昭饱受生产的折磨依然不喊不叫的隐忍模样,还是红了眼圈,不无疼惜地嘱咐庄溯道:“给他擦擦身子换件衣服,身上干爽了多少能舒服一点。”
庄溯调高空调的温度反锁上门,把被子堆到床尾,解开张泽昭身上产袍的带子。
被汗水打湿又被空调焐干再被打湿,后背结着一层发硬的盐霜。张泽昭身子底下也是一片糟乱,有羊水和血迹,因为水囊和孩子入盆的压迫,腿间那根疲软着顶端无意识地渗出些水渍,滴滴答答地落在产褥垫上和淡黄猩红混在一处。
庄溯只觉得无比的庄严和没顶的愧疚。
柜子里有备用的干净产服,庄溯从背后给张泽昭系带子时听到他一两声近乎嘤咛的念叨。
“对不起小豆包…”
“昼昼你说什么?”庄溯把耳朵凑到他脸颊边。
“我还是…没能让她,待到足月…对不起…”张泽昭说着哽咽了一瞬,扶着肚子无力地喘息。
“是小豆包自己想看看爸爸和爷爷了。”庄溯抹了把脸,一手咸咸的温热的眼泪,“我们昼昼很棒,豆包也很乖。”
终于在午夜之后水囊脱落,宫口开到一个相对理想的程度,医生指挥送产房,庄溯去换衣服之前被张泽昭攥住了手。
“怎么了昼昼?”
张泽昭想说对不起,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如果他不能顺利娩下他们期盼了这么久的小豆包,如果庄溯提心吊胆的担忧都成为现实。
他也是今天才发现,因为这些日子的煎熬和疲惫,也才三十五岁的庄溯鬓角已然有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对庄溯所有的亏欠和愧疚,只有他自己才能偿还。
他头一次为自己真诚地思虑,他想好好活着,和小豆包一起,抱抱庄溯。
张泽昭被转移到产床上,戴上氧管,疲惫得耳边嗡鸣不断,连医生的嘱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