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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庄溯对张泽昭说过,你需要的时候我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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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昭也对庄溯说,我懂的。

“我在,我在,你在哪儿,我这就来。”

16:53:16

第十三章

张泽昭一个人坐在拐角的椅子上。

裹着外套,衣服后面宽大的帽子盖在头上,寒冬的天气,庄溯在外面跑了一转儿一张口都是白色的水汽,张泽昭冻得青白的两只脚踩着住院部单薄的拖鞋。

张泽昭轻轻喊他“老庄”,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酸楚瞬间裹挟了庄溯,他俯身把张泽昭揉进怀里。

孩子四个月那次接吻以来,夜夜相拥而眠,庄溯当然知道张泽昭因为怀孕渐渐皮肉松软,日益消瘦。可是现下隔着厚重的衣服把他揽进怀里时,空荡荡的衣服“噗”地一声轻响,庄溯还是瞬间红了眼睛。

庄溯没在的时间里,张泽昭搂着沉重的孕腹靠在床头想了很多。

庄溯说,他连两人八十岁的生活都想好了。

他们拥抱接吻的时候,张泽昭何曾没有心生向往。

肚子里闷闷地痛了一阵,张泽昭这才想起往常的这个时候,庄溯会把他的衣服堆到胸前,摸着他的肚皮对着里边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小朋友“好大儿”“大闺女儿”一通乱喊。

他慢慢,喜欢这个庄溯。

隔着肚子和孩子互动要小朋友喊他爹的庄溯,工作时候严肃从容一丝不苟的庄溯,洗澡睡觉之际会对他动手动脚笑得眼睛眯起来的庄溯,因为他的疼痛而眉头紧锁眼神关切的庄溯。

他喜欢这一切的庄溯。

认识这么久,庄溯头一回在他跟前掉眼泪。

他明明那么喜欢笑起来老流氓一样的庄溯。

张泽昭揉腹着肚子里不安分的动静,一遍一遍地对着里面的宝宝说“对不起”。

枪口出其不意对准那个年轻小警员的时候,张泽昭也说不明白当时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扑过去夺了那把枪,像是某种超越他思维的本能。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脑海里都是庄溯掉眼泪的模样,张泽昭仰头望着天花板,他不是有意要让庄溯伤心,也从未想过要让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拿起手机打算和庄溯好好沟通,却收到了周冉发来的消息。

一向坚韧又温柔的父亲,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口时湿了眼眶。

他从小就想要保护的爸爸,他从小许愿希望能够开心幸福的爸爸,却因为他伤心难过。

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那张交到他手里的手术知情同意书压垮了张泽昭此刻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周冉说,有些事情,要由我们的昼昼自己来面对了。

想庄溯。

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庄溯的陪伴和支持。

“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想这样…”

张泽昭伏在庄溯肩头,他从小就很少哭,此刻眼泪不受他控制一般往下落。

庄溯低头吻他额头,抬眼看到走廊尽头手术室门口亮着的灯和周冉茕茕孑立的身影,什么都明白了。

“昼昼,我在,我来晚了。”

这是张泽昭第一次签张黎明的手术文件。

一笔一画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也像一把刀一下一下地把张黎明刻成他心上的一道疤。

尽管双脚被庄溯用手焐着,还是冻得发麻,手术室的灯熄灭时,张泽昭想要站起来,因为麻木的双脚和闷痛的腹部,又慢慢倚着庄溯坐了回去。

抢救尚且算是成功,张黎明被推出来,周冉上前俯身靠近他耳畔。

“黎明,辛苦了。”

庄溯把张泽昭手里签过字的文件副本叠好收进口袋里,扶着他起身之前,外科主任孟柯走到他们面前站着,从白大褂的口袋里递给张泽昭一个信封。

“昼昼,这是你的父亲们共同的决定。你父亲让我自己确定时机给你。

我觉得…是时候了。”

里面是一封手写的信,张黎明的字迹。

或许是精力不够,这封信他断断续续写了很多次,笔迹的深浅甚至颜色都不一样。

亲爱的昼昼:

有句话,从你还在冉冉肚子里的时候我就欠着,这么多年因为愧疚,总也没有勇气说。

现在是时候对你说,昼昼,爸爸爱你。

我也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看到这封信,我对你孟叔叔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希望我们的昼昼能笑着看下去,我没有想着搞得很庄重像遗言,也不是张黎明在生命的最后想交代些什么,就是一位父亲给他懂事的孩子表达迟到了很多很多年的爱。

和小庄一起看了你刚出生那会儿的照片,爸爸心里很疼。你二十九岁了,爸爸第一次看你七岁之前的照片。你出生那年王伯伯问我,要不要看看孩子,是我自己选择了不看。

我知道,看到你,我就走不了了。

张黎明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以血肉之躯成就英雄之名,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那时候的你真瘦,我不敢直面早产的你经历过的痛苦,和你父亲生产时遭受的苦难,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一直很逃避那段过去。到这个时候了,我想看一看。我想知道,我的昼昼在长成一个这么优秀的好孩子的成长道路上,经历了什么。

唉,今天和冉冉提到生死的话题惹他生气了,让他给我拿支黑色的笔也不肯搭理我,所以从护士同志那里借了一根蓝色的,希望昼昼不要介意。

提笔忘词,那就说说我自己吧。

我爷爷跟我说,男子汉大丈夫,俯仰无愧于天地,我想,我算是做到了无愧于祖国的这片土地和人民,可是对你和你父亲,愧疚了半辈子。

我不敢说今生无悔,正是因为我懂得这种后悔,你20岁那年选择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之前,我才那样叮嘱你,不要辜负爱你的人。

上次手术之后一睁眼就看到你父亲,我有点恍惚,麻药没过脑子不大清醒,我甚至在想如果一觉醒来回到你出生的那年,我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应该不会。

这个话题说下去似乎会变成一种教育,批评,和思想的灌输,不再说下去了吧,昼昼应该会懂。

上次写得好好的,文思泉涌,突然手抖拿不住笔,被迫中断。这次再写忘记了说到哪里,那就说说我自己。

昼昼,爸爸承认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我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对。

如果情况再次恶化,不要再开展抢救工作。

因为年轻时候的一点点付出,这片多情热土回馈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不用再为我一次次地浪费资源,死亡这回事是个必然。我也不想再让你和冉冉一次次地在等待中无助地焦虑,那一天,早晚会来。

我做这个决定也很艰难,我放不下你父亲。

这辈子陪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我也一度和曾经的诺言背道而驰。而给予我勇气做出这个决定的也是最勇敢的周冉,他答应我,会好好活着,成为我的眼睛,替我看这个世界,替我看我们的昼昼继续成长,替我看我们昼昼的小孩出生、长大。

这样,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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