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6
们衙门是什么意思?杀人并非是罪,不肯配合才是罪嚒?”
邝简皱起眉头,一时无法与他沟通。
他沉默了一会儿,梳理思绪,耐心地说:“我昨日和成大哥晨间讨论你听到了对吧?那不是我们随便聊的,那是我说给你听、让你放心的,我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再做其他动作。我虽然不常回家住,但也知道这大街小巷走街串巷卖的是什么,你们接头接得太显眼了,下次别再搞这些小动作了。”
杀香月完全没有戳穿的狼狈,挺认真地想了下:“你既然知道我在传递消息为什么不拦我?”
邝简:“我没想到你要劫琉璃珥,我以为我那么说你会放下心的。”他咬了口馄饨,口气寻常地问:“谢斌死前,你教人逼供了?”
杀香月皱眉:“没有。”
邝简左手抵着太阳穴,点点头:“也是,你最多传两句命令,没法安排具体的行动。你那朋友性格有些剽悍呐,什么人都敢临时征用。”
杀香月却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心事重重地盯着眼前的寡水清汤,忽然说:“我没骗你。”
杀香月认真地抬起头,思绪还纠缠着上一个议题:“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听到那样的话会放心?不……我没有放心,我很失望。琉璃珥杀了胡野,按照你们衙门的道理,自供完备,证据齐全,接下来不就是开刀问斩,杀人偿命嚒?你说要帮她去刑部说好话,我很意外,也很心寒。”
杀香月这番话说得完全出乎邝简的意料,他感觉喉咙紧绷,忽然间难以下咽:“你说……心寒?”
杀香月:“对,心寒……如果自供减罪,揭发减罪,立功减罪,连身世可怜都可以减罪,那你说的’杀人是罪’还有什么意义?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告诫我的手下,一旦出了人命官司就去衙门自首,官府不仅会提供一日三餐,还会帮你阻挡仇家?那你们的网开一面到底为了什么呢?你们是憎恨杀人者杀人,还是憎恨杀人者不肯服从?”
他文气地坐在桌边,条分缕析地分析自己那套理论,邝简僵着身子,久久没有说话,害怕自己忍不住出手打他。
“……这番话,居然出自你口。”他喃喃,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胃口,他遏制住骂人的冲动,平静问:“你说对杀人者不要网开一面,那你是什么?”
杀香月直视着他的眼睛,表情泰然:“你不用担心,如果有一天官府拿到我的证据,我会受伏。”
邝简惨淡一笑。
此前只是觉得人与人之间想法略有出入,现在他看杀香月,才知道人和人的想法可以南辕北辙,他的好意是出尔反尔,他的犹豫是无能,他的恻隐是懦弱,一群无恶不作的异端教徒在金陵地界伏击他,他不计前嫌阻止一名刺客服毒自尽,救他性命,给他包扎,结果被人认定是要严刑逼供,杀香月把这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殴死,不是伤天害理,是履行职责。
邝简很想笑,那他呢?他这样寸步不让地看着杀香月,他在眼里,是该多可笑?
碗筷还没有收,桌面还没清理,邝简头痛欲裂地闭上眼睛,忍着嘴里蔓延出来的苦涩的味道,一动不动。
杀香月目光复杂地看着他,轻声问:“你是不舒服嚒?”
说着,他伸出手,用自己的右手贴上邝简沁出冷汗的额头。
那忽然的、温柔的举动融化了他,邝简闭紧着眼睛,把额头埋进他微凉的掌心,难过地说:“香月,我有些头疼。”
第49章
古御街与大中街的交界处的高大橡树下,朱十晃着膀子转悠到混沌摊,绕着茨菇叽叽咕咕地打转:“听说了嚒?十家湾斗姆庙那里死人了!”
他姿势招摇,声音却小,戚戚嚓嚓,活像是求偶的松鼠在朝雌鼠挤眉弄眼地摇尾巴。
支馄饨的姑娘肩膀轻轻一抖,露出讶异的表情:“怎么会?”
朱十夸张地嗳了一声,“死了五个呢,官兵把那边都围了,我从那头刚过来,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茨菇:“那附近的人家没受牵连吧?”
朱十用胳膊蹭了她胳膊一下:“我大早晨来找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这几日别往那边跑了,好好在城中呆着,我看城西最近太平不了了。”
茨菇懵懂地点了点头:“好……好。”
一场大灾大难即将来临,最先警觉的一定是蛇鼠虫蚁。
此时客人渐稀,两个年轻人围着大锅低声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问:“朱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朱十回头一看,竟是前几天夜闯他家的邝捕头,嘴上磕绊了一下:“啊,邝头……我来找人,这,这是茨菇。”
邝简将手中空碗放下,点头:“认识,我是熟客,馄饨很好吃。”
朱十没什么和公门人打交道的经验,但是他会夸茨菇,又踊跃又不好意思说:“茨菇做的混沌在我们那片一绝呢,别人家都比不上她做的皮薄馅大。”
邝简了然地看了看这俩小年轻,问茨菇:“你也住城西打钉巷嚒?一早来这儿支摊不方便罢。”
朱十抢着想替茨菇答,谁知茨菇主动落落方方答了话:“早几年住十家湾附近,不过早搬出来了,早上来这儿不算麻烦。”
邝简颔首,正要转身离开,忽听有人在身后笑吟吟喊了一声:“朱十今日怎么起个大早来城中了?”声到人到,一只细瘦漂亮的手忽然越过邝简的肩膀,食指上勾着一包黄纸草药,递到邝简眼前。
邝简接过药包,朱十紧张得打了个抖:“杀……杀师傅。”
杀香月微笑,在邝简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好整以暇的、状如蛇蝎般的眼神。
朱十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俩人,“杀、杀师傅现是搬到城中来了嚒,我说城西久不见您……”
邝简回头看了杀香月一眼,想知道他干什么了把人吓成这样,杀香月却忽地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温温和和地看着朱十:“不是,我现在住在他家。”
这句话里的恐吓暧昧会给朱十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邝简觉得无趣,把人从自己肩膀上扒拉走,朝着朱十和茨菇招呼一声:“走了。”
杀香月也不恋栈,跟着邝简一起转身,只是转身前微妙地看了朱十一眼,又看了那卖馄饨的小姑娘一眼,语意不明地说了句“不错”,便摇摇大摆地走了。
茨菇无端察觉出异样来,却不知这异样来自何处,看着离开的两道挺拔的身躯,担忧地扶上朱十的手臂。
·